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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忠奸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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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刘宇亮这个首辅带头,接下来的几天,弹劾攻击李啸的奏章,有如雪片一样堆满了崇祯的御桌。

    “臣户部尚书刘之凤,近闻赤凤伯李啸诸事,不胜愤然之至矣。自古以来,君臣道纲,上下尊卑,法统律令,乃立国之基,建业之本也。今李啸拂然不顾,擅启战端,私设官吏,鬻国走私,实是无君无父,无法无纲!此等跋扈猖悖之徒,纵于国有大功,亦不可坐视其放肆胡为矣!望皇上速为派锦衣卫追责查证,若诸事查明属实,需得严惩李啸,以敬效尤。。。。。。”

    “臣少詹事黄道周,闻悉赤凤伯李啸,轻启战事,独吞台湾,私设官吏诸事,心下咈然愤慨,何可言说!李啸贵为赤凤伯,乃是国家干城之将,却外沽清正之名,暗怀虎狼之心。罔顾国恩,无视朝廷,其行事事种种,可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矣!望陛下需派锦衣卫详查其过,深追其责,万万不可再放纵自流,终成大祸矣。。。。。。”

    “臣礼部侍郎傅冠,今冒死上疏,弹劾李啸擅弄刀兵,私吞台湾,走私卖国诸多罪状。我大明开国二百余年,向来君庄臣恭,事体合谐,还从未有如李啸这般,无法无天贪婪卑劣之徒也。李啸恶行彰昭,行事猖狂跋扈,可谓骇人听闻!纵其人于国有微功,然可成其目无律法,蔑视朝廷之资本乎?望陛下速速查清李啸罪责,从重惩之,以为后来者戒矣。。。。。”

    “臣翰林院詹事顾锡畴,冒死弹劾赤凤伯李啸。以臣看来,李啸名为国朝良将,实乃国朝巨贼也。。。。。。”

    “臣巡按御史林朝球。。。。。。”

    “臣史馆编修许青。。。。。。”

    乾清宫内,望着御案上堆叠如山的弹劾奏章,崇祯一脸黑沉得可怕。

    “哗!”

    崇祯忽然有如发疯一般,将这一大堆奏章,连同桌上的笔墨纸砚,狠狠地全地扫落地上。

    丹阶之上,一片狼籍。

    见皇帝如此焦躁愤怒,一旁的曹化淳等人,大气也不敢出。

    “杨嗣昌去山西多久了,怎么还没返回京师?!”

    崇祯忽然扭头向曹化淳大声喝问,声音之中,满是焦躁与不安。

    崇祯之所以这般希望,时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杨嗣昌返回京师,实在是他现在被这些弹劾李啸的奏章,弄得心烦意乱,焦躁不堪。在他看来,现在只有他最为倚重的杨嗣昌的意见,才是最值得听取的。

    只不过,就在刘宇亮上报郑芝龙的告状信件的前三天,杨嗣昌刚刚去了山西,让崇祯想问话,却找不到人。

    曹化淳一愣,急急禀奏道:“皇上,杨阁部外出山西,才不过六天,当日他与皇上陛辞时说,要前去山陕之地,与兵部熊尚书一起,商讨彻底剿灭流贼一事,这时间却要一个多月呢。”

    曹化淳小心翼翼地说完,崇祯顿时眉头皱得更紧,他焦躁地在房间中来回走动了几遍后,便向曹化淳大喝道:“速速拟旨,传杨文弱尽快返回京城,朕有话要问他。”

    “是,奴婢遵旨。”

    八天后,得到谕令的杨嗣昌,一路上紧赶快行,终于返回到了京城,随后,他立刻前往皇宫,觐见皇帝。

    见到满身风尘一脸憔悴的杨嗣昌,跟着小太监从殿外快步进到乾清宫时,崇祯心下,不觉泛起莫名的怜惜之情。

    这个杨嗣昌,自被自已安排为剿匪重臣以来,工作却是尽心尽责,眼看着一年多时间下来,杨嗣昌比上任之时,明显的衰老了许多。

    杨嗣昌入得殿来,随即伏身下跪。

    “臣杨嗣昌叩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爱卿一路辛苦,速速平身,看坐。”

    “谢陛下。”

    杨嗣昌站起身来,早有小太监搬来一个小锦墩,杨嗣昌便斜签着坐了半个身子。

    崇祯随即把郑芝龙的信件,以及挑选出来的一些弹劾李啸的奏章,都交给杨嗣昌观看。

    杨嗣昌将这些东西迅速地浏览了一遍,便递回给一旁侍立的小太监。

    “杨爱卿,郑芝龙与朝中诸官对李啸的弹劾,可谓言论汹汹,其势难挡。以杨爱卿看来,却是作何观想?”

    崇祯低声说完,以一种期待的眼神望向杨嗣昌。

    杨嗣昌脸上,忽然泛起淡淡的苦笑,他站起身来,向崇祯长揖而拜。

    “陛下,关于李啸之事,郑芝龙曾给熊文灿发过奏章,故臣早已知晓。但是,朝中诸臣对李啸的攻讦弹劾,以微臣看来,危言耸听之成份居多,殊无甚益。他们要严惩罚李啸的建议,陛下万万不可采纳啊。”

    杨嗣昌以一种沉重的语气缓缓说完,崇祯脸色顿是愈发难看。

    “那杨爱卿对李啸的四条罪状,又是做何观点呢?”崇祯逼问了一句。

    “陛下,以微臣看来,李啸这四条罪状,多为危言构陷,夸张言辞。那李啸虽然有过,却是瑕不掩玉,完全可以功盖其过啊。”

    “哦,杨爱卿何以这般认为?”

    “陛下,微臣这里有李啸的自述书一封,恳请皇上过目。”

    杨嗣昌在皇帝惊疑不已的目光中,从怀里掏出一封折叠好的信件,恭敬地双手呈上。

    崇祯大奇,急急问道:“文弱,怎么郑芝龙的信件才到京师,李啸就有自述信件送给你,却是何故?”

    杨嗣昌微笑着拱手道:“陛下,这一点,那李啸已在信中说明,乃是他从那郑芝龙部之处,听说了郑芝龙构陷自已的经过后,才急急用飞鸽传信自证清白,此信送至正在陕西剿匪的部下莫长荣处,本欲送至兵部熊文灿,正巧微臣巡视山陕,那莫长荣便直接将李啸之信,呈给在下,在下方才了解李啸之自辨之辞。”

    崇祯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信件,迅速开始观看。

    渐渐的,他的脸上,开始显露淡淡笑容,不过,崇祯面上的疑虑之色,却还是极多。

    “文弱,那李啸说,他之所以来不及奏报,便紧急出兵朝鲜,却也多有不得已之处。文弱对此有何看法?”

    “陛下,李啸之言,臣亦然之。那郑芝龙的奏章中说,李啸私自出兵朝鲜,攻伐台湾,是为目无朝廷,擅动刀兵之罪状。依臣看来,这两件事,李啸未及时禀明皇上与朝廷,是其过错。但是,恕臣直言,当时朝鲜战事何其紧急,那国王李倧,手下军兵皆已溃败,连王城汉阳都丢了,只得在南汉山城中苟延残喘,可谓命悬一线,危如累卵。若非李啸及时出兵,前去援救朝鲜,只怕现在的朝鲜,早已向清虏投降,完全成了清虏的附庸了。若是这般,则相当于我大明,被清人生生斩去一臂矣!故臣认为,李啸此举,非但无过,而是有大功于社稷啊。”

    杨嗣昌说到这里,偷眼向崇祯望去,发现崇祯脸色稍缓,竟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李啸这次出征朝鲜,保住我大明最忠实的藩属之国,朕当日亦对其大加嘉赏,并加封其为赤凤伯,可谓恩宠有加。只是他不向朕与兵部奏报,擅自出兵攻伐台湾,那李啸的解释,朕却甚疑之。”崇祯说完,轻叹了一声。

    “哦,皇上何出此言?”

    “那李啸在信中说,他这次出兵台湾,之所以事先未向朝廷禀报,是因为他觉得这次出兵台湾,山遥路远,又要与西方强国西班牙与荷兰交战,可谓前途茫茫,胜负难知。故他料定,若上报朝廷之后,朝廷定然对其出兵台湾之事极为疑虑,从而久拖不决,以至迨误战机。故才自作决定,私自出兵,成则为大明开疆辟土,败则可独揽过错于已身。唉,李啸的说辞,朕感觉十分牵强,却不知文弱如何看待?”

    “陛下,以臣看来,李啸此举,虽多有过错,却亦是无奈之举,想当年,那奴尔哈赤势力未曾壮大之时,辽东官员觉其异心,便曾私下奏禀朝廷,望早征此獠,以绝后患。不料朝廷对此事却极不看重,久拖不决,以致奴尔哈赤不断坐大,终于一统女真诸部,成立伪金,与我大明对抗至今。那李啸乃是聪明决断之人,定是考虑到这奏折一上,那诸多朝臣,虽不能做成一事,却亦完全可以大拖后腿,以致让李啸可能如当日征伐伪金一般,等个数年都没个结果。这样一来,这台湾之地,怕是不知何日,方可成为我大明国土啊。”

    杨嗣昌的这番话,让崇祯脸色愈发缓和,随后却又长叹了一口气。

    崇祯作为一国之君,其实亦是对大明朝拖拉迁延的办事风格,十分厌恶与反感,只是这办事风气,已历数代,早已是积蔽良久,孰可骤除,李啸能有这番思虑,虽有过错,却也不好苟责于他。

    “文弱,那朕再问你,那李啸在拿下台湾后,竟不向朝廷奏报此事,而是暗自隐瞒,私设官吏,这般悖逆行径,朕心下十分不满。李啸却在信中说,是因为台湾初定,人心不服,各地动乱频起,他才因此决定,先行自设官员来管理台湾,待局势彻底稳定后,再向朝廷奏报。李啸这般说法,文弱却又如何作何观想?”崇祯目光灼灼地向杨嗣昌低声问道。

    杨嗣昌能明显感觉到皇帝眼神中的不善,心里不觉哆嗦了一下。

    其实,说实话,对于这一点,他对于李啸也是十分不满意的。

    因为,哪怕台湾再动乱,在已成为大明国土的前提下,李啸也应该先向朝廷禀明,让朝廷来做决断。而他这样的做法,实在是费力不讨好,可以说是授人以柄,送辫子让人揪,李啸这般做法,实为十分不智矣。

    于是,他略一沉吟后,便硬着头皮向崇祯皇帝奏禀道:“陛下,李啸攻伐台湾,未向朝廷禀报,在下在想,这李啸虽是能征惯战之少年名将,但对于具体要如何处置台湾事宜,还是十分生疏草率。现在李啸既然已作了解释,还望皇上宽大处置方好。“

    听了杨嗣昌的话语,崇祯脸上泛起笑容,他对杨嗣昌沉声说道:“若是这样,那朕念李啸初犯,就不追其责了。至于说李啸走私一事,先前朕已做过决断,此事便就此放过。而李啸与郑芝龙争夺对日贸易之事,更是多为个人私怨,对于这些,朕也就大事化小,不予追究了。”

    “皇上仁德大度,实是英明之君。“

    听了崇祯这句话,杨嗣昌一直紧绷的心弦,顿时放松了很多。

    “文弱,前几日,首辅刘宇亮对朕说,他要让朕对李啸实施三条计策,分别为派驻监军,由朝廷向台湾派驻官员,以及分割李啸部下至他部将领处,以此来控制削弱李啸。朕听闻后,心下未决,却不知杨爱卿以为然否?“

    刚刚心下放松的杨嗣昌,听了崇祯这句话,顿是脸色大变。

    “皇上,万万不可!“杨嗣昌急急奏禀道:”李啸乃是国朝难得之良将,又是极其聪明,皇上若使出这三计,却是自显猜疑之象,以致后果莫测矣!“

    “哼,文弱你为何这般说话?!那刘季龙也说了,李啸纵然对国有功,亦是国朝将领,怎么其他各部将领能派监军,那李啸却派不得,是何道理?!”崇祯脸上十分难看,他怒喝着继续说道:“况且,现在朝廷已不追究其责任,只是要重新安派官员来治理台湾,难道李啸还定要阻挠不成?!莫非他身为大明臣子,不为国家与朝廷作想,却反而还要朕事事顺他心意方可么?!”

    杨嗣昌心里无言隐痛,他沉声道:“皇上,李啸这般行事,实是多有苦衷。况且国朝正是用人之际,如何能把李啸当成一般将领来看待!在下只怕,那李啸千辛万苦开疆辟土,未点封赏未得,却反而被皇上这样猜疑,那李啸万一心下生忿,激起事来,皇上又该如何收拾啊!”

    “你,你竞这般认为。”听了杨嗣昌的话,崇祯顿是脸现惶然之色,他低声道:“那依文弱之见,朕却该如何对待李啸,方为合适呢?”

    “陛下,若依在下之见,陛下需对李啸大加封赏,以褒其开疆辟土之功,然后将那台湾,如登州一般,赐予其自行治理,朝廷只需按进收取赋税便可。而派出监军一事,则断不可使。同时,需得对李啸旁敲侧击,让他知晓过错,以免将来再犯。如此一来,那李啸乃是极其聪明之人,必定会对皇上由衷感激,同时亦会心生惕然,不会再犯这般轻慢朝廷之过错了。”

    杨嗣昌说完,一脸期盼地望向,龙椅上脸色复杂的崇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