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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安所求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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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碰到这种会议,是勋都不会去仔细琢磨,也轻易不肯发表意见,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战略上是二把刀,反正有荀氏叔侄和郭嘉等人在呢,先等他们说话,我再顺着杆儿爬好了。

    可这回他就真上心了。一则幽、冀之争,对曹家班的影响非常深远,而公孙瓒因何而亡,袁绍此后如何分派南征,这些还没发生的事情,荀彧他们只能靠猜测,靠分析、判断,是勋可是洞若观火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递几句话;二则,经过那场喋血德阳殿的失败政变,是勋对自己的信心,就无意中比从前上了一个很大的台阶——虽然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但心态跟从前已然有所不同了。

    只不过随着历史的改变,关靖赴许昌求赦就是龙行天外的神来一笔,对于这类战略问题,是勋脑子转得还没那么快,这边儿还没琢磨出个子丑寅卯来呢,先听郭嘉说道:“若准关士起所请,则必恶袁氏,然关中、河东新复,河南、弘农粗定,在在空虚,若袁绍舍公孙而南,恐不易抵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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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绍跟公孙瓒鏖战经年,仇深似海,当然不肯轻易放过公孙,南下来打曹操。但问题是,倘若很明显公孙和曹家有联合之意,袁绍惧怕遭到南北夹击,就非得先舍弱而攻强不可。公孙瓒既已穷途末路,这时候袁绍要是抛出橄榄枝来,以和公孙,你猜公孙瓒会不会答应?真以为他想归附朝廷哪?

    荀攸也点头:“须得今秋各地皆熟,不必丰年,无大灾祸。则整备一冬兵势。乃可与袁氏拮抗。”要是等秋冬之际。公孙瓒派人来提这要求,咱们肯定答应,现在么……难啊。

    曹洪撇一撇嘴:“卿等恐过于持重了。河北还有黑山,河东尚有匈奴,袁绍无可逾太行而威胁关中。彼若南下,唯期入兖,我即以重兵屯于河上,何惧之有啊?!”

    曹仁轻轻摇头:“子廉慎言。若袁绍渡河入兖。吾亦不惧。然若使袁谭、刘备攻徐州,张扬取河南,断我东西羽翼,则堪忧矣。”

    是勋听见这话,刚想说“绍必不办此”,可是话到嘴边,又赶紧给咽了。在原本的历史上,袁绍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故而骄心一起,想要一举打垮曹操。才会亲率大军,中路直进;但如今的形势不同。袁绍的实力还不够强大,又被迫把公孙瓒放在身后,那他还会这么骄横吗?还会排斥沮授、田丰的正确意见,一意孤行吗?可别把敌人都想得太简单啦!

    就听夏侯渊开了口:“为战之道,先发者胜,后发者受制于人。若我先袁绍而进,以徐州兵驱刘备、阻袁谭,以豫州兵入河内、伐张扬,则袁绍必分兵往救,再自兖州渡河,直捣其腹心,大事定矣!”

    “先发制人”这说法是对的,然而是勋觉得夏侯渊想得未免太过简单了一点儿,目前曹家恐怕还没有这种三路开战的实力。果然毛玠就反驳:“妙才所言有理,然可保必胜者欤?况袁绍无罪,我等奉朝廷而先伐之,是大义有失,必为诸侯所恶。南有孙策、刘表,若袁绍与之勾连,奈何?”

    荀彧也说:“今岁实不宜大动干戈,若待来春,或可办此。”

    总之,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得不出一个结果来——话说公孙瓒你就真熬不下去啦?关靖你来得也太早了点儿吧。

    夏侯惇见是勋一直低头沉吟,不发一语,不禁就问啊:“宏辅如何看?”是勋朝荀彧一拱手:“可有舆图?”荀彧说有——是勋所画的那张地图,曹操找人临摹了好多份儿,作为谋主的荀氏叔侄那是人手一张啊——赶紧命人取来,铺在案上。是勋又婆娑着地图,瞧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开口道:

    “若允关靖所请,恐秋收前便要与袁氏交兵,于我不利;若不允关靖所请,公孙或旦夕即灭,则袁氏无后顾之忧……允与不允,唯主公可决。”

    众人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嘛,再说我们也就是提个建议,肯定最终拍板的还是曹操啊。曹洪性急,刚想责问,是勋朝他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伙儿继续听下去——

    “勋乃思之,如何于我最为有利。设我等敷衍关靖,暂不相答,而公孙乃可苟且不死,直至秋冬,则我便有转圜余地……”

    郭嘉皱眉道:“吾观公孙瓒瑟缩于易京之内,其志已堕,必为袁绍所擒。然而虽云易京堞高粮足,终为死地,或十年不拔,或一计不慎,顷刻而灭。谁能保公孙必可守至今秋者乎?”

    是勋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公孙瓒在易京被袁军合围以后,还防守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后来召黑山军张燕来救,相约举火为号,书为袁军所得,袁绍将计就计,大破瓒军,随即以地道掘入,攻破城防。可见不管城池有多坚固,终究是毫无回旋余地的困守之态,被人逮着个空子,瞬间就可能拿下。原本的历史上易京守了将近一年,在这条时间线上呢,还能守一年?谁敢打这个保票?

    所以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虚画了一个小小的圈子:“若公孙用我之谋时,或可苟且至秋后!”

    象关靖这种犄角旮旯里的酱油众,原本是勋不应该感啥兴趣才对,可是他在受曹家核心班子所托,前往百郡邸会见关靖的途中,好奇心却不由得越来越是浓厚——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所历之广,见到谁都不会再象初到此世一般大惊小怪啦,越是名人,反倒越感无谓,貌似只有关靖这种小角色,才能够一定程度上提起他的兴趣来。

    因为向来“成王败寇”,失败的势力,其中不管有着怎样的能人异士,都会被埋没在历史的废墟当中,最多也就在史书的角落里,偶尔留下一个名字、半句断语罢了。但是往往这类角色,才会大出是勋的意料之外,比方说曹宏,后世读史,谁会料到那个“谄慝小人”,竟会是如此难缠的一个人物?

    再比如说凶悍淫荡的许耽、智谋深沉的曹德,等等。

    关靖在史书上的评价非常之低,甚至更低过了曹宏,“谄慝小人”只是就其品德而言罢了,对其才能则并无一字褒贬,而关靖可是明白说了——“谄而无大谋”。公孙瓒之死,其实很大程度上也与关靖谋划失当有关,可是即便具有经天纬地的才能、超凡拔群的智谋,难道就一辈子都不犯错吗?诸葛亮初出祁山,还用错了马谡,导致全军溃败呢。倘若此番来许求赦,果是关靖的献策,那这人便不可小觑啊,即便不如荀氏叔侄、郭嘉、贾诩,也堪比董昭、刘晔之辈了。

    这位关士起,究竟是何等样人呢?真是很期待见面相谈啊。

    很快便来到关靖寄住的百郡邸,通报进去,关靖匆忙冠带出迎——他是公孙瓒前将军幕府中的长史,将军长史秩千石,而是勋则是中二千石的侍中,尊卑有别,故此不敢轻慢。是勋上下打量此人,果然生得一副好皮囊,身高在七尺开外,体格雄健,相貌却颇为清癯,长须过腹,竟翩翩然有神仙气概。

    怪不得公孙瓒喜欢他、信任他,美男子不管男的女的,谁瞧着都顺眼。

    当下见过了礼,让入后堂,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关靖极道仰慕之意,马屁拍得山响——果然不愧“谄”之一字。逐渐转入正题,是勋就问啦:“今易京情势如何?”

    关靖毕恭毕敬地答道:“吾主南被袁兵,北为刘和所逼,连战不利,被迫走归易县,围堑十重,堑中筑京,以为长守之计。其墙五六丈,中建高楼,特高十丈,积谷三百万斛,部曲及左右所部,亦不下三万之众。虽袁绍四面合围,亦终难克也。”

    是勋心说你就别吹牛皮了,要是真的坚固难克,你也不必要巴巴地跑许都来求“赦”。于是问道:“既云袁军四面合围,关长史如何得出?”关靖微微一笑:“自有密道连通于外。余与少将军(指公孙瓒之子公孙续)自密道中出,遂南行以通黑山,复经河内、河南,才得入都……”

    “千里跋涉,长史辛苦了。”这圈子可真兜得不小。然而是勋随即一皱眉头:“若密道为袁绍侦知,经而入城,如何处?”

    关靖笑道:“密道狭窄曲折,仅容二、三人通行,袁军若欲经此入城,是自蹈死路也,无忧。”

    是勋点一点头,突然板起脸来,提高声音:“故幽州牧刘伯安(刘虞)为汉室宗亲,声望素著,和辑戎狄,却为公孙将军挟天使段训所害。此冤不平,朝廷亦无以对刘侍中(指刘虞之子刘和)也,安所求赦?!”

    关靖不听此言还则罢了,一听此言,不禁喜上眉梢,赶紧起身施礼:“全赖是侍中保全公孙一族的性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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