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中文网 > 凤狼斗 > 第六十三章 旧王类犬

第六十三章 旧王类犬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四四中文网 www.44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我踱步到椒房殿,门外等候的侍卫中我认识几人,其中一个鹰钩鼻子的男子,他是我父亲从前的御前守卫之一,就算是侍寝时,他也不会离开太远,总是守在我父亲身前,若说胡大监是父亲最信任的宦官,那他就是我父亲最重视的侍卫。

    看来,我父亲就在里面。

    我走进去,门口的宫人并未拦我,皇后娘娘应是和他们都说好了,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算准我会来椒房殿。

    父亲坐在椒房殿的客位上,多番磨难过去,万幸他身上的帝王傲骨还没有被磨去,我观他眉宇间依然是淡然不惊。

    见我来到,他问,“你是何人?”

    我正想说,我是即墨骄,话没出口,自己倒是想笑,我如今这个身份,是草原上的苏墨哈雅,在他眼中再也不是他的女儿即墨骄,其实,就算我告诉他我是谁,他也不一定能记起我的脸,我母亲,对于他,并不是那么重要。

    “我是皇后娘娘的侍女,娘娘说,她不便见您,叫我来和您谈。”

    我和他要谈些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问他是不是给我哥哥下毒了吗?

    “娘娘给了我这封信。”我把信拿出。

    他瞪圆了眼,没有了方才的从容,“给我!”

    我把信背在身后,“这可不能随便给人。”

    他有些气恼,竟然要伸手来抢夺,我怔了片刻。

    渐渐开始相信即墨缈的话。

    我说,“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娘娘说,就会帮你在陛下面前求情,娘娘和陛下夫妻情深,他不会不给娘娘几分薄面。”

    “你要问我什么?”他有些狐疑。

    “第一件,你可还记得前朝五皇子即墨护?”

    他禁言不语。

    “不记得了吗?那我们这可就不好说了。”

    “记得。”

    “他为什么会被派去和当今陛下一决死战?”

    “他是南魏将军,当为君王解忧,是我的儿子,也需为我尽孝。”

    尽忠尽孝,两座大山。

    “你既然决定在东胡人打到良渚时,就将南魏拱手相让,为什么还要让他去送死?”

    “我说过了。”他皱眉,语气不善。

    他要用我哥哥的死树立他君王的威严,向南魏子民展示,他并不是没有抗争就把良渚让出,他是努力过后失败了才被迫如此。

    背叛了即墨一族的,原来是他。

    多么虚伪的人,在江山和骨肉亲情中,毫不犹豫选择了他的江山和子民。

    “他中了什么毒?”我试探他。

    他犹豫道,“剜心痛。”

    “什么?”

    “是一种蛊毒。”

    我不动声色地握皱了纸张,鼻尖发酸,即墨缈没有骗我,她说的才是真相。

    要说凶手,他也难逃其咎,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饶我哥哥一命。

    “很好,你说得很好。”

    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只是些陈年旧事,有十来年了吧。”我摇摇头说。

    “你还记得合宜殿那位元氏良人吗?”

    “……为何问她?”

    “从前见过她一面,想问问她如今在何处。”

    “已经故去,牌位在我府中立着。”

    “这样……很好……”

    我母亲,是喜欢他的,我和哥哥从来知道,她不许我们诋毁他半句,就算知道了陛下对陈美人做的事,她也没有在我们面前说过陛下的不是,在她眼里,他终究是她的夫,是她的天。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我不知。你现在能把信给我吗?”

    我把信拿出来晃了两下,“给了你,你又能如何,这信的存在,陛下已经知晓。”

    他慌手慌脚,“还请姑娘求皇后娘娘救本王一命。”

    他如今只是个王爷了。

    我坐在一个位置上,喝了口茶稳住气。

    “不知王爷可愿意和婢子玩个游戏?”

    “本王要见娘娘。”他叫嚷。

    “嘘——”我不悦,“娘娘不是叫我过来了吗?”

    “你到底想和本王耍什么手段?”

    “娘娘说,要救你也不是不能,但是,她让我把这纸张三步内撕碎,信札中有两个‘生’字,在我三步之后数到十,你把任何一个‘生’字找出来,娘娘都会保你不死。”

    “你,放肆!”

    我转过身开始数数,第一步,我将信件对折撕开,第二步,我又撕开一次,等到第三步,我已经彻底撕碎了信,转身挥手飘洒出碎纸屑。

    纷纷扬扬而至的纸屑,漫天飞舞。

    他也顾不得什么气节不气节,清高不清高,先是蹦起来去够纸皮,等到纸屑落地,他又趴在地上寻找。

    我坐在椅子上,靠在一边数数,“一,二,三,四,五,六……”

    他趴在那里寻找‘生’字,样子真像一条狗,我的父亲,前朝南魏陛下,匍匐在地的样子,狼狈不已。

    “九,十。”我结束了数数。

    他笑得猖狂,把那张有‘生’字的纸片递给我,“我找到了。”

    我看了一眼,疲惫道,“真的啊,您找到生了。”

    “是,我找到了。”

    “我给你一条生路,你为什么不给即墨护一条生路?”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谁!”

    我捂住嘴笑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你了,你且离开吧。”

    “烦请告诉皇后娘娘一声,莫要食言。”

    他走时候,回身匆匆看我一眼,我笑得停不下来,捂住嘴巴依然在笑,笑着笑着,忽然从眼底流出眼泪,止不住的眼泪,一串接一串。

    真是,可笑又可悲。

    我们即墨家的命。

    我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下,殿里的宫人见状都被我吓跑,要去找娘娘,没有一个人走过来,因为,我是个疯子。

    我蹲在地上看眼泪落在地上,一个一个的小水滴落在毯上,很快渗入其中不见踪影。

    很奇怪,我十五六岁那时候,每一次哭都要惊天动地,非要把人给引过来,其实那时候,我还真没有十分伤心,只是想要叫人过来安慰,再小了,七八岁,五六岁,摔一下,我要哭得整个合宜殿都能听见,要我母亲来抱我,要我哥哥来哄我。

    我如今二十出头,却再也不能哭得放肆,只能无声落泪。

    因为,我知道,那些对我不在意的人,即使我在他们面前落泪,他们也只会心烦。

    可我现在憋着一口气,几乎快要把我憋死。

    我好想杀了那个仍在人世的父亲,我想要他去和我哥哥跪着道歉,我想要他去见我母亲,告诉我母亲一声,这辈子,是他对她不住,辜负了她一番真心。

    可我做不到,我是他的孩子,他是我仅剩下的血亲,我不能杀了他。

    我喉咙难受,想要呕吐出来,想到我是他的孩子,我就恶心,想到我从前曾经期盼他给我的一丝父爱,我就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我把手指伸入舌根,想要把那些恶心的东西都吐出来,最后我难受了一阵,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想,我可能只是恶心我自己罢了。

    宇文仲弘最后来了,只要我还在宫中,总是逃不脱他的眼线。

    我蹲在地上没有抬头,不想让他看见我红彤彤的眼睛。

    我只是无声地抽噎着。

    他把龙袍脱下罩在我头上,轻轻拍着我的头,“这样你就能安心哭了,谁都不会看见。”

    我笼罩在隐隐约约的昏暗下,脸颊碰到了沾着他体温的衣服。

    为什么,十多年前我在冰冷的海子里,只能触碰到冰块,为什么,他不早一点把温暖的衣服送给我?

    “我们骄骄,很委屈对吧?”他温声说。

    只这一句,我再也不能忍住哭声,搂住他的腰便放声哭,我这辈子,活过来,也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被我扑了一下,一只膝盖撑住地,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下巴压着我的头,“不用怕,什么都会过去,我不会让你一无所有。”

    他太了解我贪婪的本性,看穿了我想要留住的东西太多,也知道我害怕失去。

    他很多话都是正确的,比如他说,其实他比我更加了解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