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中文网 > 凤狼斗 > 第五十六章 不可言说

第五十六章 不可言说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四四中文网 www.44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我的记忆有缺失的部分,有错乱的区域,在我脑海中这一刻还会出现雨师乘歌的面孔,下一刻就会换成宇文仲弘的眉眼。

    有时候我会回想到自己伏在即墨缈的膝上晒太阳,可一转眼,就见她匕首相对,话语间尽是威胁。

    至于祝冬,她选择站在即墨缈她们那一边。

    为什么,我会和她们产生分歧呢?

    哥哥在信中说,这是一场不能输也不能赢的战争,为什么他会这样说?

    我又是怎么死去的呢?是死在雨师乘歌刀子下?只记得他穿过我身体的那一剑,或许我没能挨过去,就那样稀里糊涂地窝囊死去。

    生死有命,我既然已经死过一次,那么就算再死一次,也是无所谓的。

    只要我能把这群满口谎言,同流合污的小人斩尽,也不枉再回来。

    这皇宫也太美好,所有人都想进来,我以为他们不会落俗,我和哥哥拼命想离开,可有人挤破了头也要进这个金牢笼。

    既然所有人都带着面具,那我也索性把自己的脸变成面具,这样也能潜藏其中,伺机报复。

    何人阻我,我便不死不屈。

    从谁先开始呢?

    雨师乘歌吧。

    他不是最喜欢和我玩有意思的游戏吗?火中取栗,我也来和他玩一次。

    可,他的死穴在哪里呢?

    我同陛下没有成亲,成亲那日,我忽然把起了兴致,把鲜红的嫁衣在殿中烧尽,陛下进门便看见了我蹲在火盆边烧衣服。

    “怎么,你不喜欢这件吗?”

    我岂是不喜欢,我恨这嫁衣。

    “是啊,不是很好看,等御衣司做出精致的嫁衣,我们才成亲吧。”

    他只说了一个好字,便没有再强求我。

    陛下睁开眼,“你怎么还不睡?”

    我凑过去靠在他肩膀上,“陛下,我做了噩梦。”

    “什么样的噩梦?”

    “梦见,我死了。”

    他搂我搂得紧了,“梦都是反的,不要信。”

    我靠在他肩膀上,没有答话。

    我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他们前头。

    我那天晚上想了很久,脑子里都是雨师乘歌这四个字,翻来覆去,这四个字像针扎在我喉咙间,咽一口水都刺痛得厉害。

    过往种种,皆如恍梦。

    几日后,陛下在面见北齐使者的宴会上,险些没有了命,那人明着是来议和,暗着却是拿命来暗杀陛下。

    我躲开到一边,想着无论如何,宇文仲弘都不会受伤,他武功高强,这个人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呢?

    但是他没有,那人提剑冲上来,他只是怔怔地坐在原位,眼睛不眨地盯着那人,等雨师乘歌反应过来,竟然拿手去握住刺客的剑刃,一双玉手,鲜血迸发在指间,滴在宴会的地毯上,渗入布缝中。

    他挡在宇文仲弘前,单手折断了那剑,后来我才知道,普通的剑根本就伤不了他,那剑名为楚姬,是勾越剑的雌剑之一。

    百年前削铁如泥的古剑,竟就被他这样折断,可我想,他的手应当也是废了,有千百种救宇文仲弘的办法,他偏偏用这一种最笨的,这么多年,他什么也没有长进。

    宇文仲弘叹一口气,捡起断了的剑,看也没有看,把那刺客的头斩下,让大监拿了个装满花生的碟子过来,他把碟子里的东西倒出,将那人的头颅放在碟子里。

    “北齐欺我南魏仁慈,三月之内,必取北齐国主头颅!”雨师乘歌道。

    我走近,“陛下怎么样?”

    他用手背碰了我的脸,手掌里都是那人的血,我抬起头看他,他脸颊上也沾了血滴。

    众臣退去,左丞还想说些什么,陛下匆匆喝退他,拉着雨师乘歌的手看,“要是以后都拿不了剑,你当如何!”

    “有什么要紧呢?”他嫣然一笑。

    雨师乘歌,满手鲜血看着陛下笑。

    我就在此刻明白了他,我很后悔,从前一直没有懂他。

    有一回,陛下吐了一地的血,雨师乘歌也在当场,等旁人看不见之时,他拿出袖中的帕子,蹲在地上把那暗红的血擦拭干净,我那时以为,他只是不想让人发现陛下已经病重,想要掩饰。

    可他后来做了什么呢?他把那擦拭过鲜血的帕子急急藏回袖子里。雨师乘歌此人,对混乱最是忍耐不了,他的衣角都必须是板正的,更不用说从袖子中拿出的帕子,可收回去的时候,他脸上是那样的慌张,连折叠边角都忘记了。

    萨满法师十多年前说的话,我记起来了,她告诉我,爱即命门。

    原来,雨师乘歌的命门,就是陛下。

    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和即墨缈生下那个孩子吗?

    我忍不住发笑,景律这个可怜鬼,知不知道自己嫁了个什么人。

    雨师大人啊,要做坏人就做个没有心肝的坏人就是,非要留下个命门,一击即中的死穴。

    我早该知道,他是东胡王最宠爱的孩子,不出意外,他会成为下一个东胡王,可是他没有留在东胡,而是跟着宇文仲弘不远千里来到了南魏,做一个右丞,一国之丞,哪里比得上一国之君。

    堂堂雨师大人,最大的弱点竟然就是陛下。

    那陛下知道吗?

    陪伴多年的十五弟,心里藏的是这样肮脏而不可言说的心思,而不是兄弟情义。

    也是,雨师乘歌和宇文仲弘,本就不是一家人,东胡族和乌桓族本就是死敌,源头上就不是一家人,何谈兄弟一说。

    这下好了,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拿这个要挟雨师乘歌。

    要他痛不欲生,直接杀了宇文仲弘如何?

    不好不好,他应该知道宇文仲弘活不了多久了,我现在杀了他不过是提早了陛下的死期,他痛一下下也就过去了,我得要他痛一辈子。

    要让他想起我,就觉得毛骨悚然,惧怕不已,我该如何折磨他呢?

    “陛下,让太医来给雨师大人上药吧,您也惊了一场。”我说。

    雨师乘歌抬起眼,狠狠瞪了我一下,似乎是要把我吃了。

    这样吧,他不是在乎陛下吗?那我就折腾陛下吧。

    “也好,我下手没个轻重,让奇大人来。”陛下道。

    雨师乘歌张开手掌,手上的伤口深可见白骨,我看着那伤口,忽然想起他刺我的那一剑,可真疼,过了这许多年,我想起,犹是觉得痛得难以呼吸。

    不够,不够,他只受这一点伤怎么够解我心头恨。

    我同陛下路过金蟾池那日,停顿了片刻,背过身,和陛下面对面说话,我笑着说,“陛下看,我从宫中捡到了这个。”

    我把我从前的手链拿给他看,这手链有一对,我带出南魏宫一只,带去了东胡,在那里给了雨师律交换紫轻烟雨,还有一只便在我的抽屉中藏着。

    他看着那手链,“你从哪里拿到的?”

    “就宏易殿旁边的草甸。”

    “这链子陛下识得吗?”

    “我……认识,是一位故人的旧物。”

    “是陛下心里的那个人吗?”

    “是。”

    我转身把那链子掷入金蟾池水。

    “你在做什么!”

    “因为嫉妒。”我说。

    他当即如我意跳入池水中,找了一个时辰,我站在岸上看他颇为可笑的举止。

    半日才说道:“陛下当心着了凉,不要再找了。”

    “一定要找回来。”他又潜下水去。

    “丢了便是丢了,陛下在为谁可惜呢?”我道。

    他不理我,自顾自在冰冷的池水里找,我见他冷得打颤,脸上铁青,忽然一阵心烦,“别找了,找不回来的!”

    因为,我根本没有丢,丢出去的不过是个小石子。

    只是在戏耍他罢了。

    晚间他便起了高烧,皇后娘娘过来看了一遭,见他烧的糊涂,不停地用毛巾沾冷水覆在他额间,我坐在外间,听着他的咳嗽声,皱起了眉头。

    我那样恨他,可是我在害怕,我竟然怕他死去。

    我很快就想明白了,他要是死了,我就没有办法同雨师乘歌对抗,他是我很重要的一步棋。

    娘娘叫我过去,问我白日里为何陛下会一声不响跳入池中,我拿出链子说,陛下是跳下去找这个。

    怎么会还会出现这手链?她不解,这手链明明早就丢在了东胡。

    “你怎么找到这链子的?”

    “就在草地中。”

    “不是你的东西,把它给我。”皇后娘娘一改平日的温容。

    “是娘娘的吗?”

    “不……不是,是我……我妹妹的东西。”她吞吞吐吐。

    我终于忍不住笑。她有说这话的资格吗。

    “你笑什么?”

    “不是,娘娘不知道,婢子一害怕就会发笑,刚刚娘娘的脸色吓到了婢子,所以才笑出声。”

    说着便把那手链交给她。

    “陛下怎么样?”我问。

    “还没有退烧,下次陛下若还是这样冲动,你拦不住,一定要来找本宫。”

    “是,娘娘。”

    陛下睁开眼睛,叫我过去,太医都退下去了,娘娘说,今日天色太晚,她明日再来。

    殿中又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的手自他脸颊上抚过,他好像,瘦了很多,也虚弱了很多。

    我渐渐记不起他十七八岁的样子。

    记不起他同我纵马扬鞭在草原上狂奔的样子。

    也记不起他月光下对我一笑,糯白的牙齿。

    “陛下,想吃些茶吗?”

    “好。”

    我要去拿温水,他却又牵住我不许我走。

    “你不会走吗?”

    我说,“不会。”

    我还什么都未做,凭什么离开!

    “如果你要走,告诉我一声。”

    “我会的,陛下。”

    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知道我是谁了吗?

    起死回生太过虚幻,他信奉的腾格里说的是生死不可逆,所以,他大概也不会想到我是即墨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