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中文网 > 凤凰于飞 > 第9章 清曜人心

第9章 清曜人心

作者:徐芷歌刘义隆狼子夜小说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

一秒记住【四四中文网 www.44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清曜殿是当今圣上被封为宜都王,出宫立府前居住的宫殿。此处清幽,如今是宫人争相洒扫的去处,从前却是鲜有人问津的。

    皇三子的生母胡夫人并不受宠。宫中一直有传闻,胡夫人暴毙其实是先帝爷赐死。据说,她死得很是可怖,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皇家鲜有父子情深。先帝爷虽然年近不惑,才生了少帝刘义符,但之后一连生了七子,对这个生母不被自己待见的儿子,他连带着也是不喜的。

    义隆两岁时,没了母亲。那时,先帝爷还未禅让前朝的皇位,还只是一位异姓摄政王。在摄政王府,义隆的日子过得极是艰难。他之所以如此爱重富阳公主,只是因为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是幼时唯一给过他关爱的家人。

    待先帝爷禅了皇位,入主了皇宫。他便得了这座最僻静的宫殿。

    芷歌记起,他曾说过,先帝爷赐他“清曜殿”,全因这殿名。

    清者,水也。曜者,光也。

    “‘人心只有水和光才滤得干净。’父皇说这话时,眸子里带着杀意。若我不是他的儿子,他怕是想用血来洗干净我的心。”

    那时,芷歌满心都是酸胀的疼惜。她不懂先帝爷为何这样不待见他,就因为他的母亲犯了不可恕之罪,就罪及了儿子?

    如今

    她深吸一气,移眸看向殿门:“先帝爷说得对,人心只有水和光才滤得干净。”她回眸,看向他:“皇上想对臣女说什么?”

    义隆的眸中,掀起涟漪,不过顷刻就被他抑了下去。“进宫,做朕的妃子。”他说得很平淡。

    芷歌怔了怔,旋即,嘲讽地勾了唇:“臣女不仅身披重孝,且有婚约在身。皇上的隆恩,臣女只能告罪枉顾了。”

    义隆踱近几步,距她一步之遥时才住了步。“除了中宫之位,这宫里,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他牵起她的手,捂在心口。他低眸看她,深邃的眸子曜着晌午的阳光:“包括这里。”

    手贴在他心口,是熟悉又陌生的温度。芷歌的眼圈不争气地红了。她仰头看着他,清澈的眸子映着他的影子,蒙了一层氤氲。

    义隆掌着她的手,暗暗用了用力。他像回到了过去的十年光阴,对世事冷漠以待,唯独待她与众不同,“小幺,我们从头开始。”

    芷歌笑了。她看着他,面上是她惯有的娇俏可人:“陛下又想骗臣女什么啊?”她越过他的肩,望向宫道:“你宣了阿康来此?想要他见见你我私会的场面,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义隆的眸颤了颤,掌心的力道愈发紧了几分。他的声音隐隐有些不稳:“朕说的是我们。过去的十年。”他默了默,才道:“朕不单骗了你,也骗了自己。你不管是谁的女儿,于朕,终是不同的。”

    笑散了去,芷歌看着他。

    义隆也回看她。

    可这样的对视,再不会有过去的相视一笑,情之所至,相拥而吻了。

    “皇上若非生在皇家,入个戏班子唱戏倒是顶好的。演技,浑然天成。”芷歌嘲讽。

    义隆又全然不似十年时光里的那个自己,过去,他的情话,水到渠成,信口就来。哄哄小女孩的糖衣罢了,他不曾在意。而今,那些情话,哪怕十一他都说不出口了。

    许久,他只平淡地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朕为何那般对你?”

    芷歌轻嘲一笑:“左不过是父债女偿,我罪有应得罢了。”

    “好好说话!”义隆拽过她的另一只腕,冷斥。他看不得她脸上的嘲讽表情,她的眼眸似月,笑起来该是月牙弯弯般醉人,不该是此刻这般,像两把刮鳞刀刺眼得很。

    “如何好好说话?”芷歌由着他攥着一只腕,又握着一只手。她微微踮起脚,试图与他平视,“你母亲嫉恨我姑姑受宠,下毒残害先帝爷的子嗣,先帝爷赐死她,于我姑姑,于我父亲何干?!”

    她越说越愤怒:“我姑姑不过熬了半年,便油尽灯枯而死。她再是得先帝爷宠爱又如何?还不是双十年华就香消玉殒?先帝爷因她迁怒于你又如何?那是母债子偿,你有本事向你母亲讨要去,向先帝爷讨要去,赖上我父亲算什么?赖上我又算什么?!”

    义隆也被挑起怒火,攥着她的手,近乎将她半拎起。他逼近她的脸:“你真以为你父亲干净?!姑姑?不过是你父亲处心积虑,从旁支过继过来的祸水,媚上惑主的棋子!那个女人怀的明明是死胎,你父亲却祸水东引,栽赃张夫人,殃及我母亲,一箭双雕地除了少帝和朕的生母!”

    “可惜。”他的额近乎贴了上她的额,“人算不如天算。落胎药剂量下得太重,那颗棋子才那么早就报废。于你徐家,不过栽了一枚棋子!可是,于少帝,于朕,却是——”

    他气急地顿住,不再言语,可喘息却因怒气越来越盛。顿了顿,他才道:“还有少帝,他再荒诞,也是先帝爷的长子,朕的长兄,大宋的天子。徐羡之一个臣子,有什么资格废帝?!有什么资格杀朕的手足!”

    “少帝在位时居丧无礼,不思朝政,沉溺游狎之事。北魏犯境,前线失利,将军自劾,举国惊惶。身为人君,他在哪里?他在烟花柳巷!”芷歌只觉得他的手似铁钳,锁得她手腕生疼,只是这疼让她再无顾忌,“废帝,并非父亲一人之意。先帝爷临终托孤,一共封了四位辅政大臣。人人都要废他!便连天下百姓都要废他!”

    义隆怒而冷哼:“少帝该死,那二哥呢?庐陵王是百姓争相称道的贤王,他碍了何事?”

    芷歌只觉得心冷。她并不懂朝政,甚至不关心政局。父亲的所作所为,她知之甚少,唯独刺杀庐陵王,是她十六岁年华里,唯一一件让她良心不安的事。

    “父亲为何那样做?因为他是皇次子,你是皇三子,他挡了你的路,父亲为了他以为的贤婿而杀了他!为了我而杀了他!” 此前对峙,芷歌都只是红着眼圈,死噙着泪水,而此刻,那泪却决了堤。

    她任那泪潮汹涌,只死死盯着他:“你口口声声说我父亲与你有仇,你大可光明正大报仇!”她用力地踮起脚,双手虽然被缚,却不知怎么竟攀扯住他的胸襟。她揪着他质问:“你甚至可以杀了他!为何要逼死我娘!我娘与你无冤无仇,她只是个深闺妇人!”

    她的泪愈发汹涌,她且哭且笑:“不,你原本逼的是我!只是,娘替我死了而已。”

    义隆微微张唇,却说不出话来。他的确是在逼她,可他并非想逼她死,他只是想逼她接受现实,接受那个不甘心的妃位。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的手劲蓦地卸了,可心口却像堵了巨石。

    芷歌从他身上滑了下来。“阿康我嫁定了!”她微扬着下巴,硬声道,“陛下还是别枉费心机了。没用。我和阿康都不会动摇。”她又轻嘲淡笑,“入宫为妃?我徐芷歌只为妻不为妾。便是陛下把椒房殿空出来,我也不稀罕,更何况一个妃位呜——”

    她的唇张张合合,喋喋不休的全是挑衅,义隆只觉得碍眼,更觉得这些话刺耳。他只想堵住她的嘴,于是在他尚且来不及思考时,已一把拽她入怀,埋头堵了上去。

    芷歌猝不及防,顷刻便被他撬开贝齿,绞住了唇舌。她用劲推他,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她咬他,血腥味弥漫了味蕾却依旧阻不了他。

    芷歌又气又怒,整个人都因愤怒而发颤。她甚至狠狠地踩了他的脚,却只被他揽得愈发紧,吻得愈发深。

    这样的纠缠,漫溢心间的全是酸涩的苦楚和恨意。

    恨,是这一百个日夜,浇灌在她心底的浓酸,啃噬她的血肉,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此刻拥她入怀,吻她如狂的男子,是何等负心负情?他们之间除了十年算计欺骗,便只剩杀母之仇,锥心之恨。他们的结局注定是你死我活,永世不见。

    那这样的亲昵和纠缠,又算什么?

    刘义隆,你当我是什么?

    芷歌心底狂乱地响彻着这样的拷问,她挣扎得愈发厉害,直到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落到那个一脸震惊,不,是震怒的脸上。

    她止了挣扎,整个人便柔顺地贴在了他的臂弯里,像从前的每一次亲密无间那样,她回应了他,决然又眷恋。

    义隆明显怔了怔,顷刻,便愈发情动地回吻她。

    他们沐在晌午的暖阳里,明黄拥裹着素白,如日晖拥着月光,明明一个是白昼,一个是冷夜,万万不该有交集,却莫名地纠缠在了一起。

    这一吻,乱了彼此的呼吸。

    义隆释开她时,只见她如过往那般正俏生生地看着他,娇嫩的唇瓣像镀了一层蜜。

    她的声音却比蜜更甜:“阿车,你欢喜我?”

    义隆没答她,只定定地看着她。这样明艳的女子,但凡是个男子,都是欢喜的吧。

    芷歌微偏了脑袋,带着过往的娇憨:“你欢喜我,是吗?若当真欢喜我,废了你的皇后,逐她出宫,将她流放,越远越好,彻彻底底从我眼前消失。如此,我便答应你进宫。”

    她看到半个时辰前还在椒房殿意气风华的皇后娘娘,轰地褪尽了血色。她俏生生地勾唇,抢在他开口前,笑道:“陛下,您的皇后娘娘来了。娘娘的脸色可不大好看。”

    义隆敛眸,清隽的面容隐着怒色,定定地看着她。

    芷歌笑得愈发畅快,不过轻轻一推,便推开了他的桎梏。她退后一步,福了福礼:“臣女告退。”说罢,便步态轻盈地与他擦身而过。走到皇后面前,她恭恭敬敬地福了礼:“娘娘万福。”

    不待齐妫出声免礼,芷歌已直起身,清傲地扬眉,道:“臣女无心入宫,娘娘只管放宽心。”言毕,便又步态轻盈地与皇后擦身而过,只留那对新婚夫妇,一前一后,生硬地杵在晌午的阳光下。

    许久,齐妫才哽咽出声:“隆哥哥,你当真要纳她为妃?”

    义隆依旧背对着她。齐妫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清淡无波地说,“朕迟早是要纳妃的,不止她一个。皇后掌管六宫,凤仪天下,最忌善妒。皇后好自为之。”他说完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