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中文网 > 幽后传奇 > 第二百零三回 伤别离(二)

第二百零三回 伤别离(二)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四四中文网 www.44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元宏领兵自洛阳出发,大军一路疾行南下,数日之后便抵达梁城。元宏遣彭城王元勰往顺阳安抚受袭的顺阳军民,待大军休整之后,便一路南下,抵达马圈城。

    大魏兵马一入城,元宏即命广阳王元嘉领兵切断均口水陆交通,以断齐军退路。

    南齐大将陈显达领兵渡均水,抵达西岸,占领鹰子山,构筑工事。然此番皇帝御驾亲征,大魏军队士气高涨,众将士奋勇冲杀,令齐军震恐沮丧,屡战屡败。陈显达逃回建康,魏军大败齐军,大获全胜。

    捷报频频传至洛阳宫,朝野上下,宫廷内外,无不欢欣雀跃。

    禾夜夜于月下祈祷,只求元宏早日平安归来。

    营地王帐之外,无人知元宏因日夜兼程,加之通宵达旦商议战事而至旧疾发作,此时已是病入骨髓。

    太医令梁世清为元宏请罢脉,心下已是明了。望着昏睡的元宏,梁世清对着守于御塌一旁的元勰轻轻摇了摇头,道:“彭城王,臣已为陛下施诊,陛下许能睡上一个时辰…只…”

    元勰见梁世清之状,心下便知不妙,急急道:“太医令,陛下究竟如何?”

    梁世清道:“彭城王,陛下当年因箭伤及内脏,虽说伤愈,却落下顽疾…此症最忌用神,更忌疲累…”

    元勰愠色道:“你身为太医令,既知陛下龙体有此禁忌,缘何不及时进劝阻之言,又缘何不为陛下调治?”

    梁世清作难道:“臣并非未进劝阻之言,陛下只道是不愿拖长战期,令生灵涂炭,故而…臣罪该万死!”

    元勰摆了摆手,轻叹一声,道:“陛下乃仁厚之君,爱民如子…罢了,孤瞧着你方才神情,陛下龙体还…还可…”

    梁世清知元勰言下之意,亦知不可再拖延,于是心下一横,对元勰与近旁的三宝道:“彭城王,大监,陛下恐时日无多,当备下了…”

    元勰与三宝闻言,霎时白了面色。元勰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倒是三宝,几个弹指间定了心神,道:“陛下如今身在大营,倘若此时龙体欠安之事传出,必令军心不稳。”

    元勰闻三宝之言,方缓了心神。略作思忖,元勰道:“即刻飞鸽传书于皇叔与太子,朝中亦可有备无患…尔等务必严守陛下抱恙之讯…”

    转头望着梁世清,元勰又道:“大军即是午后开拔,日夜兼程,回至洛阳亦须七日之久。太医令,陛下尚可支撑?”

    梁世清点了点头,道:“臣会以老山参煎熬浓汤为陛下续寿,只究竟可支撑几日,还须看陛下心志所向…”

    任城王元澄与太子元恪得了飞鸽传书,如觉晴天霹雳,悲痛难抑。元澄本卧床不起,然事关家国,岂敢怠慢,便强行起身,入太子府与元恪商议。待一切议定,元澄因身体抱恙,便留守洛阳督事,元恪则连夜出城,迎大军而去。

    车马一路西行,元勰与梁世清出入车舆之中神色一如既往,且三宝亦如往日那般,并未间断侍奉膳食。御驾抵达鲁阳境内,无人察觉有何异样。

    车舆之内,元宏缓缓睁了双眼,瞧见一脸疲惫的元勰跪坐于身旁。

    元勰见元宏醒来,忙询道:“陛下,您龙体如何?”

    元宏微微张口,却又喘息不止。一旁的梁世清急忙忙以银针入元宏天突、华盖、璇玑三穴,复又缓缓以参汤入其口中。待半盏茶功夫,元宏方才定喘平息,可开口出声。

    元勰见状,忙近前道:“陛下,大军已行至鲁阳境内,不日便可抵达洛阳。”

    元宏道:“朕这一病,整日里昏昏欲睡,竟不知大军已行了这许多路…”

    梁世清道:“陛下,您此症最忌用神,故臣为陛下施针,可令陛下养心安神。”

    望着元勰,元宏幽幽道:“朕自知时日无多,有些事须嘱托于你…”

    元勰忙宽慰道:“陛下,您不过因行军劳累所致,待回至洛阳好生调养,龙体必可大安。”

    元宏凄凄一笑,道:“朕的身子,朕心自知…太子涉世未深,且过于仁厚,朕若驾崩,朝堂难稳…皇叔与你志节高尚,清美淡泊,又与朕乃骨肉至亲,可堪辅政之重任。”

    闻元宏之言,元勰已是泪如雨下:“布衣之士,尚能为知己者死,况臣与陛下至亲兄弟乎?臣这些年受陛下隆宠,参于机要,无以为报。臣虽无周公之能,却愿效周公之志,臣定当尽心竭力辅佐太子!”

    抬头望着元宏,见皇帝面露安慰之色,元勰心下一横,又进言道:“陛下,皇叔年事已高,如今时常抱恙鲜少上朝,若陛下只以我二人辅政,臣日后独揽机要,必遭众臣猜妒。臣恳请陛下,再择辅政大臣与臣共事!”

    元宏心知元勰所言亦是在理,略作思忖,正欲开口,便闻车舆外羽林郎之声:“陛下,太子车马已至军前,太子道前来迎陛下凯旋回京。”

    闻太子已至,众人心下皆长舒一口气。得了皇帝示下,三宝便将元恪迎了入内。

    望着面容憔悴的君父,元恪扑倒于元宏脚下,泣不成声,道:“阿耶…阿耶…是儿子不孝,儿子…儿子若能代阿耶出征,阿耶岂会龙体有损…”

    元宏缓缓伸出手,无力地抚摸元恪的头,道:“子恪,朕开疆拓土,皆为可令天下一统,百姓黎民免受战乱之苦。我大魏源起幽朔,虽兵强马壮,却无统御天下之力。朕这些年厉行汉革,方令我鲜卑族人坐稳汉人江山…”

    微微喘息,元宏接着又道:“待你日后登上大宝,务必巩固汉革,不可任意改之。”

    元恪知元宏维护汉革之心,俯身叩首,道:“阿耶安心,儿子定不负阿耶所托,必如阿耶一般厉行汉革。”

    元宏艰难地点了点头,道:“好!如此甚好!”顿了顿,元宏又道:“子恪,朕虽将江山交付于你,然你当知朕并非只你一子,你诸多弟妹皆托体于朕,与你骨肉至亲,朕望你可如朕一般,善待弟妹…”

    见元宏额间滲汗,梁世清与三宝急忙忙侍奉其饮下几口参汤,继而众人又轻轻将元宏扶了躺下。元恪扶罢君父,正欲退至一旁,忽见君父面色凝重,抓起自己一手,道:“孝悌乃为人之本,朕望你事你阿母至孝,凡事皆以你阿母为尊,万万不可违拗忤逆!”

    元恪知君父所虑为何,即刻伏跪叩首,道:“儿子定事阿母至孝,一如往昔…儿子亦会善待弟妹,断不会兄弟不睦!”

    元宏心下释怀,方对众人道:“太子恪,文韬武略,恭俭仁孝。上敬天地宗亲,下爱黎民百姓。朕为天下苍生福泽计,立其为新帝,肇基帝冑,承天应人。待朕宾天之后,登基继皇帝位!”

    望着元勰,元宏又道:“子恪尚且年轻,朕欲以皇叔与你、二弟、七弟、广阳王、王肃及宋弁为辅政之臣,共辅新帝朝政。皇叔年事已高,便由你为首辅之臣…朕将大魏,将子恪,托付于你了…”

    元勰本欲答话,只抬头瞬间,瞧见元恪面上一丝不悦之色,虽刹那即逝,元勰却心下一颤。

    元勰本淡泊名利之人,只因生于帝王之家,又得元宏殊遇,方身重朝野。方才见元恪神情有异,元勰便知日后必将遭疑。

    念及此,元勰道:“臣蒙陛下亲待,授以机要之职,只臣自幼喜纵情山水,若非陛下倚重,臣宁愿脱身俗务…臣与太子血脉相连,纵是不为辅臣,亦当为太子,为大魏鞠躬尽瘁!”

    元宏闻言沉默良久,知元勰心意已决,长叹一声,道:“你既无意辅政,朕亦不强求…”

    交代罢军国之事,元宏已是气息奄奄。微闭了双目,元宏只挥手示意众人离去。

    元恪边抽泣,边与众人退出外去。忽闻元宏之声:“六弟,三宝,你二人留步!”

    元恪闻言一怔,然君命不可违,只得与梁世清一道下了车舆。

    复睁开双眼,元宏幽幽道:“六弟,方才你心意突转,究竟因了何事?”

    元勰不愿元宏再劳心费神,便搪塞道:“无事,陛下…只臣愿做闲云野鹤,悠游于天下。”

    元宏道:“朕与你乃至亲兄弟,相伴数十载,朕又岂能不知你心性?究竟所谓何事,你但说无妨!”

    元勰心中恻然,不忍相欺,于是道:“陛下欲以臣为首辅,势必日后令臣遭人非议。且臣方才见太子面有一丝不悦之色,倘若太子因陛下授以机要首辅之权而疑心于臣,那日后臣便有震主之祸。”

    闻元勰之言,元宏沉默下来。足足十数弹指后,元宏方开了口:“罢了,你便依心中所愿,做个逍遥之人。”

    一记苦笑,元宏又缓缓而道:“自冯娷身亡,朕便觉太子似转了心性…天命如此,如今朕已无力更改,只愿天佑大魏,令子恪宽仁有度,善待百姓…”

    几声喘息,元宏继而又道:“朕还有一事嘱托你二人…朕恐不及再见皇后…”虽说君王有泪不轻弹,然此刻,元宏已双目晶莹:“如今皇后身怀龙胎,务必令梁世清保她母子二人平安…朕此生无愧于天下,却是要负了她母子…”

    三宝跪泣道:“陛下,您待皇后之心,皇后岂能不知?陛下安心,车马不日便可抵达洛阳,陛下定可与皇后夫妻团聚。”

    元宏已是气息奄奄,却道:“皇后若知朕因旧疾所致,断不会独活…尔等万不可…不可将实情道于皇后知晓…”

    元勰与三宝皆为帝后二人深情所动,自是连声应下。

    元宏示意元勰近前,吃力道:“皇后心性太过良善,且无前朝重臣倚靠,若有一日…若有一日太子不孝…”言至此,元宏便令元勰草拟一份诏书,以备不时之需。

    元宏喘息之声已渐微弱,却仍嘱咐道:“六弟,你是朕最倚赖之人,朕便将此诏书交托于你…若果真有不测风云,你便将此诏书取出,定要护皇后母子周全…”

    元勰已是涕泗满面,将诏书收起,颔首道:“陛下安心,臣与诏书共存亡!”

    以最后一丝气力,元宏吩咐三宝道:“将朕行囊内,皇后当年结罗缨取来…便让它伴朕同去…”

    接过三宝所递罗缨,元宏方缓缓闭上了双目。

    太和二十三年,四月初一,元宏驾崩,庙号高祖,谥号孝文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