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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出租屋里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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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干嘛了?”谢微时收起了刚才一副天下万事,事不关己的样貌,质问女孩。

    女孩看了他一眼,眼睛里仍然是一片冷戾阴暗。她把衣服掀起到肋下,只见雪白的腰间压着一片厚厚白白的东西,上面还贴着纸。

    她把那一片东西揭下来,竟然是一片夜用卫生巾!上面吸满了鲜血,而她腰间,是一道长而狰狞的伤口!

    谢微时一把扯过她手上的卫生巾,掂量着它的重量,估计着女孩到底失了多少血。

    “你有病啊!用卫生巾!不知道这东西是吸血的吗?能拿来止血吗?!”

    “不用那玩意儿我用什么啊?我能用什么啊?!”

    女孩大吼着,脸色有些发白,将他的怒气置之于不顾,嚣张地说:“接下来靠你了,谢微时!”

    她直挺挺地坐在床边。鲜红的血液仍在流淌,顺着她的腰臀滴到地上。

    谢微时骂了句粗口,洗了手,搬了个简易板凳坐到床边,她的身侧。他身形高大,站起来伸手便将那电灯拉了下来,调整高度,正好吊到丁菲菲的伤口附近。

    丁菲菲自觉地从床边拿过来一个大铁皮盒子,一打开,里面消毒酒精、医用棉花、纱布等等一应俱全。

    谢微时给她清理伤口,消毒。这道伤口是被一个碎啤酒瓶子划开的,还好不太深,没有伤到腹膜。但谢微时仔细看时,里面竟有些零碎的玻璃渣。他稍微一碰,丁菲菲便疼得龇牙咧嘴,直抽凉气。

    “他妈的都是荤抽那帮人!玩什么’冰裂’,就是拿个小u盘插在虚拟机上的那种,说看了巨爽,比吸毒还爽!妈的老子才不信他们的邪!我不看,他们就打我咯!”丁菲菲破口大骂,愤怒得恨不得把荤抽那群人千刀万剐。

    谢微时让丁菲菲打开手机上面的“手电筒”,用强光照着伤处。他用镊子一点一点仔细地把玻璃碎渣给拣出来。

    “你爸不是让你别和他们来往吗?你再这样下去,迟早连命都送掉!”

    丁菲菲举着手机,一听便火冒三丈:“别提我爸!他眼睛里就只有他那个宝贝儿子!自从那次我出过事之后他就看不起我,嫌我脏!好啊,他嫌我脏,我还嫌他无能呢!我不花他的钱!”

    她的眼角泛出红色,但她猛吸着鼻子,强压住泪水,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说:“我能不和荤抽他们来往吗?没他们我的生意从哪里来?除了跳舞、陪酒,我还会什么?难道让我去陪别人睡觉吗?!”

    “你爸怎么不心疼你?你出事了,他为了筹钱,年纪这么大了出来打比赛,还把腿打折了。”

    “放屁!你们男人就只会帮着男人说话!他那是为了给他得血友病的儿子筹钱!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

    谢微时冷着眼,说:“你爱听不听,我不是做善事的人,今天最后一次,以后别来找我。”

    丁菲菲说:“我不信!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我不信你就这么舍得!”

    谢微时头也不抬,仍然在细细检查还有没有玻璃渣。他冷声说:“我没什么舍不得的。”

    丁菲菲盯着他戴着口罩,聚精会神的样子,鹿一样的眼睛漆黑深邃,忽然道:“谢微时,我突然觉得你要是做医生,真是要迷死女病人。”

    “你无聊不无聊?”

    “你本来就是医生啊。燕大医学部……啊,我小时候可想去了,听说那里出来的都是最厉害的医生。如果我能去那里上学,说不定能把我妈的病治好……”丁菲菲浓妆之下的一双眼睛闪着迷离而向往的神采。“我一直想问啊,你都读了五六年了,再坚持一下就是医学博士了,怎么就不读了呢?”

    “把手机拿稳!我要缝针了。”

    “缝啊,我又不怕。”丁菲菲一副大咧咧的样子看着谢微时。他会打局部麻醉药,利多卡因。还有羊肠线、缝合针,这些东西别说是药店了,万能的网店都买不到,也不知道谢微时是从哪里弄来的。之前她一直变着各种花样自杀,割腕、捅动脉,她试过各种伤害身体的方式,那时候谢微时就准备了这样一堆东西。大概他曾经是医学生,有自己的渠道吧,丁菲菲一直这么觉得。

    缝针的时候,丁菲菲不说话,自己也不动。倒不是她不敢,只是她最喜欢这个时刻。谢微时一般不会在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给她上麻药,用他的话说,是“会失去对伤口处理的精确性”,倘若里面还有玻璃渣,她感觉不到疼了,他可能也发现不了了。

    但缝针的时候不疼。她喜欢那种被麻醉的感觉。谢微时拿着镊子,在她身上穿针引线——那是她的身体啊,她感觉得到缝合针从她身体里穿过,却没有丁点的痛楚,他带给她的,多奇异的触觉啊。这时候的谢微时和他平时不一样。他平时不想说话的时候就笑,笑的时候她就觉得看不清他的真心。只有在他认真的时候——看那细密整齐的针脚,才会知道他其实是个缜密的人。他缝得像艺术品一样。拆线之后,会留下两条均匀整齐的点阵,她觉得比纹身更酷。她看过其他人在医院缝过的针,妈的跟蚯蚓似的,又粗、又弯、又扭,丑得要命!她其实是高兴谢微时没有毕业的。这样子他就只有她一个病人。

    缝得差不多了。他做最后的消毒和包扎。丁菲菲无聊,手上还握着手机照明,便拿涂了指甲油的脚趾去夹他的口罩带子。

    “嗳,取下来嘛,屋子里又没有杨絮。”

    谢微时对杨絮过敏,一到春天就不得不戴上口罩。她觉得这样子让他挺像个医生。

    还真让她给摘下来了。鼻梁挺立,嘴唇在不笑的时候,嘴角也微微上翘,勾引人的样子。

    丁菲菲得意于自己脚趾的灵巧,又拿脚趾去夹他的耳垂。谢微时一把把她的脚打下来:

    “有病啊你!”

    丁菲菲撅撅嘴,“又不臭,我的脚可香了,你闻闻。”她笑嘻嘻地又拿脚去装模作样地扇他耳光。

    谢微时笑着把她的脚推开。“别闹了。”

    丁菲菲见他笑了,知道他并不生气。其实她发现一般只要她开心的时候,不管她怎么无理取闹,谢微时都会笑,这种笑反倒是真心实意的,她看着,也会挺喜欢。

    谢微时站起身来,把电灯调回原处,说:“我走了。”

    丁菲菲看着那一堆人凝血因子的药,忽然有些嫉妒。她一双腿很长,一张一夹,便把谢微时圈住。

    她仰着头,“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不能。”他掰开她紧夹着他的双腿。

    他一向回答得很干脆。

    他向门口走去,丁菲菲忽然问:“你有女朋友吗?现在?”

    “没有。”

    “上一个还是医学院那个吗?”

    “是。”

    “谢微时。”

    “嗯?”

    丁菲菲停了一下,语气低了下来:“你明天还来给我换药吗?”

    谢微时站在门外,转身回头,看着丁菲菲,“来。睡吧。”

    他给丁菲菲把门锁上了。

    丁菲菲一个人在屋子里,又哭又笑,像一场独角戏。

    她躺倒在床上,麻药的劲道开始过去,伤口开始疼痛。她的眼泪慢慢流下来。拉开胸衣的夹层,她摸了几张一百块的纸币出来,塞在枕头里的一个小盒子里。这些纸币上有些已经沾上她的血。

    那个小盒子里有一张银/行卡,一些散的百元纸币。还有一张小纸条,用不太整齐的字迹写着:

    如果我死了,给丁爱

    密码是妈妈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