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中文网 > 九州覆 > 第208章 姐弟

第208章 姐弟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四四中文网 www.44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还是上次的雅阁,今夕看着林慕白拿着、被自己丢弃的莲花,面色微沉。他倒不是心疼那最后一枝莲花,他只是在想,自己跟踪白复的事情,怕是要被林慕白瞧出来了。

    虽然上次——他犹豫了片刻,下意识的攥紧了袖中的拳头。

    “你在跟踪白复。”林慕白开门见山。

    也许是她觉得,有些事没必要再遮遮掩掩,毕竟此刻将把柄落在她手里的人,是他!

    今夕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轻笑,“何以见得?我只是路过而已,林侧妃如何就能肯定,我在跟踪她呢?她如今是恭亲王妃,高高在上,而我是毓亲王府的人。林侧妃便是想打压王妃觊觎王妃之位,也不必拉我下水吧!虽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你若信口雌黄,就别怪我翻脸。”

    林慕白将莲花摆在案上,却没有接过他的话茬,而是说了别处,“这莲花其实早该谢尽,可总有人舍不得,迟迟要留着。我记得唯有在前朝皇宫里,才有那么一池精心浇灌的莲花。天下无莲,尚能绽放。直到中秋过后,才会逐一谢尽。”

    闻言,今夕的面色紧了紧,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林慕白,似乎是想看出什么来。上一次他就有所怀疑,只不过他不敢肯定。

    试问,两个人站在你跟前。

    一个长着你想找之人的面孔,一个却知道某些你们私下的过往但容颜非旧,你该信谁?在这风起云涌的京城内,你还敢轻易相信别人吗?

    就不怕旁人别有居心,最后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敢轻易下结论。

    “没想到林侧妃还知道前朝皇宫里的事。”今夕缓缓面色,盯着林慕白的手。

    她的手指指腹,慢慢摩挲着莲花的花瓣,“知道,也不知道。只不过从前宫里有些旧人,而后有些事三三两两的传到了耳朵里,如今拿出来卖弄罢了!”她笑了笑,“如果我说,何公子有几分眼熟,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攀交情?或者……别有居心?”

    今夕哂笑,“如今的我,什么都没有,能攀到什么?早年在前朝,我也有几个旧友,不知侧妃所说的人,我是否认识?”

    “认不认识我倒忘了,反正是个胖小子。”林慕白低头一笑,掰下一朵莲花的花瓣,凑到鼻间轻嗅,“一个冷宫出来的孩子,原是瘦骨嶙峋,不想隔了几年,被我喂得胖乎乎的。”

    眉睫陡然扬起,今夕的眸光陡然变得凌厉非常。

    下一刻,他冷笑两声,“被你喂的?侧妃此话从何说起啊?难道说,你是从前朝皇宫里出来的?看你这副样子,六年前也不过十多岁,怎么看都不像宫女。”

    “在宫里的,就一定是宫女吗?”她望着他。

    今夕深吸一口气,“前朝之事早已是往事不可追,我们这厢高谈阔论,就不怕隔墙有耳,到时候谁都吃不了兜着走吗?”

    语罢,今夕起身作揖,“在下告辞。”

    “你那么急着走作甚?去找白复吗?”林慕白问,“你们是什么关系?还是说,你也觊觎她的美色?别忘了,你是毓亲王府的人。”

    今夕顿住脚步,“不劳侧妃提醒,何况我今儿个只是出来走走,并非跟踪恭亲王妃。”

    “我其实是在找我的弟弟。”林慕白突然开口。

    心下咯噔一声,今夕骤然转身盯着她。

    “我有个弟弟。”林慕白道,“六年前丢了,一直没找回来。我走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小胖子,肉呼呼的总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她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今夕,“虽然他曾经是我爹不要的孩子,但其实他长得很像我爹。”

    今夕猛的咳嗽,一双眼睛咳得通红。最后有些喘不上气,只得倒了一杯水,狠狠灌下咽喉。良久,他才算平稳下来。

    而林慕白至始至终都没有动,只是这样望着他,盯着他的脸。

    今夕跌坐在凳子上,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我弟弟的左肩下方,有个胎记,刚好在心脏位置。”林慕白幽幽然开口,眸色微冷,“他的右手曾经骨折过,因为年少不懂事,爬上后宫的枣树所以跌落下来,伤了胳膊还崴了脚。半夜的时候,他发烧,高烧不退,眼见着是要死了。”

    “冷宫里的一名宫女实在看不过去,偷偷找到我,跪在我跟前求我救他。孩子还小,才四岁多,什么都不懂但却很乖。如果不是饿得慌,他也不会去爬树摘枣子。”

    “是我带着御医去的,然后把他从冷宫带出来,就养在我身边。直到六年前,家中事变,皇朝更替,我自身难保便也没能保住他。后来听逃出来的家奴说,那年大火,他失了踪。”

    “我原以为他就此失踪也是好事,总归是做了一回平民百姓,不必再生活在那四四方方的牢狱之中,饱受人情冷暖。”她轻叹一声,长长吐出一口气。

    沉默良久,林慕白低语,“我只是想说,他对我而言,其实真的很重要。”

    “想不到侧妃是如此长情之人,只不过——”今夕突然发了性子,疯似的冲出去。

    时隔多年,早已物是人非,如何还能面对?

    花灯依旧,可再也不会有姐姐,牵着弟弟的手,恣意遨游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吗?兜兜转转了那么久,他以为的以为,原来也只是自以为。

    蔷薇有些慌张的进门,“主子你没事吧?”今夕跌跌撞撞的出去,让蔷薇吓个半死,还以为林慕白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一进门,看到的是林慕白夺眶而出的泪。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掌心揉碎了那多莲花的花瓣。指甲生生嵌入肉中,似要抠出血来。

    有泪沿着面颊徐徐落下,无声无息。

    今夕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从未想过会变成这样,他也从未料到林慕白原来就是真的白馥。因为只有白馥才知道那些年那些事,只有白馥知道!

    夜里的时候,今夕发了高烧,浑浑噩噩之中还吐了血。

    等着容景宸回来的时候,奴才们正战战兢兢的褪去今夕的衣裳,不断的帮他擦身降温。

    “怎么回事?”瞧一眼床边还残留的血迹,容景宸眯起了危险的眸子。

    大夫吓得半死,“公子的身子实在是太虚弱,又因为急怒攻心,是故——”

    “快、快跑——”今夕呓语不断,身子出现了轻微的抽搐。

    “赶紧治!”容景宸发飙,瞧着床榻上今夕痛苦的模样,瞬间觉得怒火中烧,“治不好他,提头来见。”

    大夫吓得瑟瑟发抖,可这高热不退,实在也是没辙。

    “殿下,看情况不太对劲。”刘瑜小声提醒,“高烧不退,万一把脑子烧坏了——”收到容景宸杀人般的冷厉眸光,刘瑜立刻敛襟退到一旁。

    “去请御医!”容景宸冷然。

    “殿下,这会子宫门早就下钥了,再请御医势必会惊动宫里的所有人。万一贵妃娘娘和皇上知道,殿下与公子这事怕是不好说。”刘瑜跪在那里,说的是实话,也是冒着杀头的死罪。

    外头管家急急忙忙进门,“殿下,有客人。”

    “不见。”容景宸冷然,望着床榻上高烧不退,呓语不止的今夕,真当是一点心思都没了。白日里还刚说过话,夜里就成了这副模样,眼见着自己一手调教的嫩葱似的人儿,就要折在自己跟前,他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

    这些年,身边的男宠不断,可却从未有人真心为他着想。

    私者,无外乎功名利禄,富贵荣华。

    独这床上的傻子,还会傻乎乎的想着他是否能绵延子嗣,来日荣登九五又该怎样面对天下的悠悠之口。这般可心窝的人,容景宸哪里舍得他这样死去。

    不能请御医那倒是真的,容景宸道,“去把京城内最好的大夫,马上立刻带到这儿。”

    刘瑜行了礼,“卑职这就去!”

    毓亲王府里,灯火通明。大夫们,奴才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可今夕的高烧愣是退不下去,这会入宫也着实是莽撞。

    就好像老天爷出了个难题,要么佳人得保,要么天下江山。

    孰轻孰重,容景宸还是分得清的。

    虽然心中记挂着今夕,可是他也没忘了这江山之重。毕竟,他谋划多年,不能因为一时不忍,而毁了全盘大业。

    “殿下,书房里的人还在等着!”刘瑜提醒,“殿下就算留在这儿,公子也未必能醒,何况有大夫盯着,殿下在此似乎多有不便。”

    瞧着毓亲王,底下人一个个都心里瘆的慌,哪敢吭声。

    容景宸抚上今夕的额头,依旧滚烫炙手,轻叹一声抬步就往外走。他留在这里,今夕也不见得能好起来,还会误了大夫的诊治,让所有人畏首畏尾。

    书房里的人,依旧耐心等待。

    见着容景宸脚步匆匆的进门,紧跟着徐徐起身,“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屋内的光线很暗,不过这声音确实极为稔熟。

    书房的门,快速合上,刘瑜守在外头。

    容景宸的心情不好,是故坐下来也没有多少好脸色,“我还以为你死在了外头,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离恨天被连锅端了,你这宗主似乎也没了去处,成了名副其实的丧家犬。”

    “我是没了去处,这不来殿下这儿讨杯水喝!”这不是消失了很久的白少康嘛!

    “有话快说,我没工夫跟你在这儿耗着!”容景宸冷然。

    白少康笑了笑,“如果我说,我好像快要找到那些东西了,不知殿下是否感兴趣?”

    “你说什么?”容景宸面色一紧,陡然起身,“你找到了?”

    “消失的这段时日,我让人盯着恭亲王府和十二月的动静。这十二月早前不是救过敕勒和月氏七王子吗?就是这会子,我让人十二时辰眼睛都不眨的盯着,终于确定东西的大致方位。”白少康徐徐起身,双手负立,“相信过不了多久,东西就会到我们的手上。”

    白少康和容景宸都有理由相信,白馥始终没有跟容景睿相认,所以容景睿至始至终都不知道东西的确切埋藏地点,否则也不会让十二月像无头苍蝇那样团团转。

    早前是真的不知道位置,后来是容盈不想让某些东西现世。

    “很好!”容景宸欣喜,一扫方才的阴霾,“看样子这天下,也该是我的了。”

    白少康俯身作揖,“恭喜毓亲王殿下,只不过殿下可莫要忘记当初的誓言。”

    “我许的诺,自然会兑现。”容景宸深吸一口气,“但是你也别让我失望。否则,别说是承诺,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少康笑得寒凉,“那是自然。”

    “还有事吗?”容景宸又想起了今夕,心中不免又烦躁起来。

    “没什么,只是听说京中有多了一个白复,当下觉得有些奇怪,而后想想倒也有些意思。不知道殿下是否知情?”白少康问。

    可容景宸是谁,你一开口他便知道你在诈他。

    “这事人尽皆知,这白复还是从青楼妓馆里接回来的。前端是日恭亲王府闹哄哄的,惹得父皇都动了气。”容景宸冷笑一声,“闹腾才好,最好把整个恭亲王府都给闹得鸡飞狗跳。也亏得哪个幕后黑手,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这么个玩意。”

    白少康冷笑两声,“看样子,殿下也看出端倪来了。”

    “是你说的,林慕白就是白馥,那么这多出一个,不就是假冒的吗?”容景宸反唇相讥,“你自去盯着那些东西,这京城里的事就不必多管了。”

    “好!”白少康转身便走,“对了,听说府中有人病了。”

    容景宸蹙眉,“与你无关。”

    “我料想殿下这个时候是不敢去宫里请御医的,那不如去宫外请,比如恭亲王府的那位。如此这般,不也正好体现你们兄弟情深吗?”音落,白少康纵身消失在窗口。

    恭亲王府?

    容景宸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回走。

    今夕还躺在那儿,看上去丝毫没有起色。

    “今日到底去了何处,为何回来之后,就会变成这样?”容景宸眸光微冷,“以后派人跟着。”

    伸手探了探今夕的额头,容景宸瞧了刘瑜一眼,“去一趟恭亲王府,看能不能把人给我请来。”说这话的时候,容景宸眼底的光,寒凉如冰,便是刘瑜也跟着心肝直颤。

    “是!”刘瑜撒腿就跑。

    恭亲王府!

    容景宸眯起眸子,盯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今夕。他突然有些感触,好似想起了什么。定定的审视眼前的今夕,这张无比精致的容脸,好像看着看着就看出了旁人的影子。

    撩起衣袖,指尖轻柔的抚过今夕滚烫的面颊,恍惚中他听见今夕喊了一声,“姐姐!”

    指尖陡然蜷握成拳,容景宸眸光冷厉。

    姐姐?

    他可从没听今夕说过,他自己有个姐姐!

    蔷薇轻叩房门的时候,林慕白其实压根没睡。白日里的事情,她闹得有些心伤,所以听得蔷薇提及毓亲王府来人请她过府,当即回头去看身边的容盈。

    容盈已经起身,他是悄悄过来的,这些日子,谁都知道恭王殿下睡在书房。

    今夕的事,她回来的时候提过。

    但容盈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蔷薇退了下去,林慕白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晃神。

    容盈轻叹一声,将她轻柔的揽入怀中,“如果觉得不好过,就抱紧我。”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眼眶微红,“我没有觉得难过,相反的我很庆幸他还活着。可是,我没打算让他成为我的棋子。你赞同我的意见吗?”

    “赞同。”他点了头,将她抱得更紧。

    “其实我现在并不急着跟他见面,我只是在想,容景宸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林慕白抬头望着容盈,“以你对容景宸的了解,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若是天胤病着,他不去找大夫,何以要来找我?说是病重,但是白日里我见过天胤,似乎还没到病入膏肓的境地。”

    不过是一场风寒,着实不可能到这地步。

    除非中间有所变故,除非——林慕白只觉得胸腔里漏跳了半拍。

    容盈眯起了眸子,“老三惯来城府极深,难保他不是发现了什么,故意来试探,否则深更半夜的怎么可能让你过府诊治?再者——深更半夜,可信度稍微高一些,然则危险性也高了。”

    “你觉得该怎么办?”林慕白问。

    “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容盈问。

    林慕白点了头,“蔷薇,去回了吧!”

    外头,蔷薇应了声。

    毕竟恭亲王府的侧妃,不是你想请就能请得走的。

    容景宸得了消息,林慕白不愿过府诊治,当下凝了眉头。

    刘瑜道,“殿下,她毕竟是恭亲王府的侧妃,又是有孕之人,想来是怕过了病气给她自己。不来,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今夕这情况,再折腾下去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

    今夕的身子本来就虚弱,这风寒又拖了数日之久,夜里还吐了血,估计是快不行了。

    “我亲自去!”容景宸深吸一口气,“备车!”

    听说是毓亲王亲自临门,容盈嗤鼻轻笑,“看样子,他对这事上了心。”

    “也许,天胤真的病得不轻。”林慕白垂眸,面色微白。

    容盈深吸一口气,起身为她更衣,“不着急,横竖都找上门来了,教他等一等也是活该。”在这件事上,林慕白虽然担心今夕的身子,但——容盈说的不无道理。

    你火急火燎的出去,不就是跟人说,你心里有鬼吗?若是人家故意设局,你便等于不打自招。身为恭亲王府的侧妃,当端起侧妃的姿态。

    “我先过去,你慢些。”容盈吻上她的眉心,“记得,何今夕跟你没任何关系。”

    林慕白点了头,“我明白!”

    语罢,容盈起身就走。

    容盈揉着眉心望着等在花厅里的容景宸,“三哥这是作甚?大半夜的上门请我喝茶吗?”

    容景宸起身,面色微冷,“本来是不该上门叨扰,然则实在是情非得已。还望四弟行个方便,让林侧妃随我走一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希望四弟能够理解。”

    “何人病了?谁是何今夕?”容盈明知故问。

    “府中之人,算是谋士吧!”容景宸脸不红心不跳。

    良久才听得外头的车轱辘声音,伴随着林慕白面色清冷的出现在门外。蔷薇推着车,而后朝着容景宸行了礼。

    “见过殿下。”林慕白只是微微躬身示意,而后便没了话语。

    “有劳林侧妃。”容景宸垂眸。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救人本是医者仁心,但——”她冷笑两声,瞧了一眼跟前的容景宸,“我丑话说在前头,只可一次,下不为例。否则来日毓亲王府的猫猫狗狗都病一场,我怕是要开个医馆才好。”

    容景宸依旧保持最初的微笑,“多谢。”

    此时此刻他自然无法言明,打落牙齿也得笑脸迎人。

    林慕白的话越难听,今夕就越安全。虽然面上不光,容景宸也可能恨上林慕白,但林慕白身处恭亲王府,不管怎么说都比今夕来得周全。

    去了毓亲王府,林慕白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今夕。

    素白的肌肤被凉水一遍又一遍的擦拭,如今都泛着惹人心疼的殷红之色。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气若游丝,好似随时都会沉睡过去,再也不醒来。

    在他的左肩下方心脏位置,林慕白没有看到胎记,只看到一个刀疤。心下一恸,她几乎可以想象,当年那个流离失所的孩子,为了能够隐藏身份继续活下去,生生把自己身上的印记剜去,需要多大的勇气。

    林慕白面不改色的为今夕诊脉,开方。因为急怒攻心,是故林慕白还得为今夕施针。等着施完针,也给今夕喂了药,天已经蒙蒙亮。

    “还好吗?”容盈俯身问。

    蔷薇担虑的为林慕白拭汗,瞧着林慕白毫无血色的脸,一个两个都跟着悬心。毕竟林慕白是有孕之人,大半夜的不睡觉不休息,还赶来给人治病,实在难为她。

    “我没事!”林慕白深吸一口气。

    容景宸坐在床沿,探了探今夕的额头,“烧退了些。”

    “走吧!”林慕白毫不留恋,“按时按点的吃药,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看得出来,林慕白很疲倦,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精神恍惚。容景宸起身,刚要说什么,却见容盈随即将林慕白打横抱起,迈步就往外走。

    林慕白觉得浑身无力,只是安静的靠在他怀里,任由他黑着脸将她带离毓亲王府。对周遭的任何人皆是不理不睬,好似一个个都欠了他千百万似的。

    容景宸送出门的时候,容盈压根没理睬,这一门心思都扑在怀中的女子身上。

    马车扬长而去,容景宸眯了眯眸子。

    看得出来,容盈很在乎她。

    在乎也好,一人太在乎某些人某些事,就会有软肋。

    蓦地,他突然想到了自己。

    那今夕算什么呢?

    “如何?”容盈焦灼的盯着她,“还好吗?”

    林慕白无力的靠在容盈怀中,“没什么,就是有些累有点困。”难得把心放下,把戏演全了,自然是想睡了,“在毓亲王府,该让蔷薇推着我走,你怎么就没忍住呢?”

    “你说来日我得了天下,没了你,有什么意义?”他问。

    “至少还有天下,不是吗?”她奄奄浅笑,“景睿,你怕吗?”

    他抱紧了她,不说话。

    “我怕。”她说得很轻,很柔,“我怕丢下你一个人,怕丢下修儿,怕丢下肚子里的孩子。我也想和你们在一起,可是你要明白,偷得浮生六年之久,我已经赚了。你别难过,我——”

    声音越来越弱,到了最后他发觉她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素白的脸色,毫无血色。

    她在竭力的活下去,他在竭力的为她圆梦。

    这大祁江山原是她父皇留给他的,却被容家窃了个干净。他想过有朝一日要还给她,可当年她没给他机会。而今有机会了,却没了时间。

    深吸一口气,容盈的下颚抵在她的发髻处,嗅着她身上浅浅的荷香。

    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年何必要故弄玄虚?两个人之间,把话都说开,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所以,说到底是他的错,是他太过自负。

    自以为能护着她,殊不知——造化弄人。

    今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容景宸守在床前。

    “醒了?”他瞧一眼睡得迷迷糊糊的今夕,“没事就好!”

    “殿下?”今夕的声音很虚弱,可此刻也倦怠至极。

    “好好吃药,好好休息。”这是容景宸留给他的话。

    后来今夕才知道,是容景宸连夜请了林慕白过府诊治,让他捡回一条命。在自己的床头,他也发现了一枚银针。他不知道林慕白是不是故意留下的,他只知道从今以后能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只有这枚银针。

    心里百感交集,谁都没有承认彼此的身份,差最后一层窗户纸。左肩下方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可他已再无颜面去见她。此刻他的身份地位,哪里还有脸再见她?

    那就不见吧!

    再也不见!

    裹紧了衣裳,明儿个是八月十五中秋,怎么突然觉得冷了呢?

    明月轩已经空置下来,自从林慕白知道白复找到了明月轩,便不敢再让如意回明月轩,另外起了一座小宅子暂时安居。

    等过了十五中秋,城内的戒备松懈下来,就该挨个清理了。

    否则现在,动辄就是大事。

    明恒瞧了瞧如意泛黄的面色,“看上去气色不太好。”

    如意瞪了他一眼,还敢说!自从他跟着容哲修出宫回府,她这眼下的乌青就没褪去过。有气无力的趴在桌案上,闭着眼睛嚼着嘴里的小菜,她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能睡着。

    “不如回恭亲王府,让侧妃给你看看?”明恒急忙放下筷子。

    “师父忙着呢!”如意给了他一记白眼,“我好困,你别理我。”

    “那我抱你去床上睡,今儿个就别去红坊了。”明恒作势将她抱起。

    如意心惊,“不不不,你别碰我。”她一个醒神,急忙从明恒的怀中跳下来,抓起一个馒头就往外冲,“我去红坊,你快点回恭亲王府。”

    “你急什么?”明恒一个纵身已经落在了院子里,直接拦在她跟前,“急急忙忙的做什么?吃完了再走。”

    如意定定的望着他,俄而眨了眨眼睛,狠狠咬一口馒头,“那你别再碰我。”

    明恒有些不懂,自家小娇妻这是怎么回事?见着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撒腿就跑?这毛病可一点都不好,貌似以前不这样?

    难道其中有什么隐忧?

    或者回去问问小世子?

    师父说,明月轩不安全了。如意心知是什么缘故,故而都小心翼翼的避开。只是她没想到,有些人就跟苍蝇一样,走哪都能遇见。

    但不是她遇见,而是明恒!

    再拐过一条巷子,就到了恭亲王府。明恒还在想着如意的事情,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拐角处的白复。她定定的望着他,似乎是在等他。

    毕竟是王妃,不管走哪儿,这张脸所代表的身份地位都搁在那儿,明恒必须行礼。

    “王妃!”明恒毕恭毕敬,而后他便听见她的脚步声朝着自己走来。

    “明大人!”她笑意微凉,“早!”

    明恒直起身来,“世子还在等着,卑职告退!”他抬步就走。

    哪知白复却道,“听说明大人成亲了,而且夫人花容月貌,温柔贤淑。明儿个就是中秋,中秋家宴应该会带来恭亲王府热闹热闹吧?”

    心下一顿,明恒道,“内子胆小,且上不得台面。”

    “是吗?”白复深吸一口气,“明月轩是明大人的宅第,对吗?”

    明恒没有回答,只是眸色微冷。

    “我没别的意思,只不过——”她踮起脚尖,小心的凑到明恒耳畔,“有人盯上贵夫人了,明大人可要小心点。”

    眉睫陡然扬起,明恒冷然盯着她,“谁?”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她掉头就走。

    明恒疾步拽住她的手腕,“你是故意在这里等我,为何又不把话说清楚?你到底什么目的?有什么事冲我来,别碰我妻子。”

    “妻子?”她笑得嘲讽。

    远远的,如意站在巷子的尽头,隔得有些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却能看到二人卿卿我我,拉拉扯扯。下意识的握紧掌心荷包,眉睫微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