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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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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陆泽将琴送到慕家,因阿月还在书房,先生授课,便转交给了慕长青。等阿月习完出来,陆泽已经回去了。她拨了拨琴弦,乐声低沉。因兄长和好友定亲,她暂且还不能过去走动,母亲也告诉她,除了逢年过节,阿玉也不会再来家里,更不会住宿,教她好不郁闷。当即同爹娘认真表示“阿月一定不要早早定亲,尤其是跟好友家”,听的慕韶华和方巧巧笑不能语。

    一晃十日已过,又是阿月进宫的日子。这回有了经验,进宫也不会慌了,连方巧巧也放心了些。

    九公主最喜欢的是宁如玉,会和她一块悄悄偷懒。最不喜欢陆潇潇,跟个小先生似的,一板一眼的。这会见了阿月,倍觉亲切,巴不得将陆潇潇那十天也顶了去,再不要见到那老夫子。

    第三日,白昼下了雨,因刮起秋风,天气转凉。阿月回到院子里,不见一只夜照,找了许久都不见。梳洗后睡下,安慰自己没事。可躺下没多久,蓦地听见有哭声。久违的凄厉声响惊的她心惊胆战,卷了被子忍着惊恐,数小羊盼着一觉到天明。

    只是白昼下过雨,夜里的虫鸣声也比昨晚低落,那刺耳的哭声起起落落,最后终于被压下去,阿月也彻底睡不着了。鼓起勇气下床穿鞋,还是决定去捉只夜照回来,方能安眠,否则晨起侍读,一定会困的不行。

    此时已到入睡的时辰,院子里静悄悄,唯有宫灯在闪烁光芒。一个守夜的宫女倚在宫灯柱旁,睡的正熟。阿月在院子里找了一圈,还是没看见,正想要不要出去找找,忽然见着一只正往外面飞,急忙跟了上去。

    那萤火飞的不快,但是飞的颇高,阿月一个劲的垫脚去捞,却是丁点都碰不到。

    追到附近的花园中,点点明亮的身影钻入假山里,她已快放弃时,突然听见假山那头有奇怪的声响。

    阿月迟疑片刻,因听见有姑娘的声音,听着十分痛苦,大了胆子小心往那边走了过去。从假山探头一看,却见了两个白花花的身体缠在一块,吓的叫了一声,捂脸往回跑。

    后头声音猛地一顿,片刻那女子低叫“别让她跑了”。

    阿月跑的急,后头那追来的声响几乎逼近,这一慌,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住,猛地摔倒在地,脑袋磕出个肿块。浑浑噩噩的被人抓住后衣领,拽起至半空,救命还没喊出来,就被那人紧紧捂住了嘴。

    几乎是拎着回去,脖子都要被衣襟勒出红痕。阿月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姑娘急匆匆穿衣,因面庞在阴影下,看的并不太清楚。

    “她怎么办?”

    阿月听得背后男子声音浑厚,再看这捂住自己嘴的手结实有力,手背上可见青筋。宫里只有四种男人,皇亲、御医、太监,剩下一个就是侍卫。太监都是细声细气,御医不用做粗活,手很白净,可这人却完全不是,那就是侍卫了。那姑娘的衣着是宫女,但是她不认识。

    她也不知道大半夜的他们在这里做什么,但是好像她做错事了,现在他们很不高兴。

    宫女微微侧身,并不直视她:“不能让她泄露出去,否则你和我都得死……”

    侍卫姿势一僵,半会便说道:“溺死在这池中,佯装她失足落水而死。”

    听见死字,阿月瞪大了眼,巨大的恐惧蔓延心头,他们要杀了自己。可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可以解释,也可以道歉。可嘴被紧紧捂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睁睁被拎到池边,看着那因没有月色照明,黑不见底的池水,顿生恐慌。那人的手忽然松开,她当即叫出声,救命二字只冒出一个,脑袋就被摁住,死死压进水里。

    水登时呛入鼻腔,痛的阿月觉得自己现在就已经死了。本来摁住自己的只有一双手,至少还能胡乱拍打水面,盼着那巡夜的侍卫闻声过来,救她一命。可一会又多了一双手,还用膝头强压在她的小腿上,一瞬觉得腿要断了。

    先前的惊惧在这死亡来临前忽然消失了,阿月手脚一松,强忍剧痛再不挣扎。

    侍卫和宫女颤颤缩手,那边巡夜的侍卫已经快过来,两人拿着衣裳急急忙忙跑了。

    再也忍不住,阿月用尽气力翻身,大口喘气咳嗽,只觉五脏六腑都在作痛。一只夜照又慢慢飞了过来,在她眼前转圈。一圈圈荧光明媚,好似构建起个虚无境界,眼皮渐沉,躺在这浅池边,晕死过去。

    方巧巧同宋氏、云罗商议着今年中秋事宜,越说就越觉心口闷的慌,屋里的窗都打开了,还觉得燥热。宋氏笑道:“今日刚下过雨,已是秋日,嫂子却仍身在六月中。”

    “不知怎么,心里头不安。”方巧巧笑笑,见云罗一直在喝热茶,说道,“晚了,大家也乏了,都回房吧,明早再说。”

    慕韶华见妻子回来,也放下手里的书,笑问:“都谈妥当了?”

    “还有一些旁枝末节没说,有些不适,明日再说。”

    慕韶华拉她到一旁:“哪里不舒服?去叫莫大夫来吧。”

    方巧巧摇摇头:“没事,应当是累着了,你继续看吧,我坐一会就好。”她在旁坐了小片刻,总觉不对劲,隐约想起了什么,将挂脖子的玉掏出来,这一看可吓了她一跳,那墨黑竟然褪色了,几乎已成墨灰色。

    慕韶华见她脸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我……”

    方巧巧未来得及答话,外头敲门声作响,不等他们应声,就已听见急声“少爷,少夫人,三姑娘在宫里头落水了”。

    两人愣了片刻,猛地站起身,方巧巧控制不住,身子一歪,差点晕厥。还好慕韶华眼疾手快将妻子扶住,面色也瞬时泛白,心跳骤急。

    慕宣丁氏今夜赴宴还未归来,宫里来了消息,便让慕韶华夫妻进宫。来报信的太监边领着两人,边说道:“方才巡逻的侍卫发现水池边有人,过去一瞧是令千金,溺水晕死了过去,便赶紧请了御医来瞧。”他受命出来报信,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方巧巧颤声道:“阿月可还好?”

    慕韶华很是震惊:“阿月半夜去池边做什么?她泅水那样好,怎么可能会溺水?”

    太监只答自己不知,直接领去了太医院。

    方巧巧越走越觉心口沉闷,几乎要吐了出来。到了太医院,连跨过门槛的力气也没了。慕韶华搀着妻子进去,心如被人用力刺了一刀,鲜血淋淋。

    屋子并不大,进去后一眼就见阿月躺在那,盖着软被似乎不会动弹。方巧巧见了此景,泪顿时涌上眼眶,却哭不出声。

    御医忙扶住两人,低声:“刚针灸医治,如今已好转。”

    慕韶华红了眼问:“可有性命之忧?”

    见他默然,方巧巧再忍不住,泪落面庞。由丈夫强撑着走到床边,看着女儿的俏脸已不见血色,气息也微弱得很,掩嘴不敢哭出声。

    宫女好一番安慰,才将两人劝了出去,免得将仍在鬼门关游荡的阿月吵着。直至出了这,方巧巧才哭了出来。慕韶华苦声安慰:“阿月不会有事的,待会就好了。”

    方巧巧点头,痛不能言。她实在不敢想前几日还好好的,这会却突然躺在那了。御医说了,只要不发高烧,安然过了今晚,就能见好了。这长夜漫漫,真比等上十年还漫长。

    御医见两人稍稍平复了些,才说道:“侍卫方才送她过来,宫女帮令千金宽衣清洗时,发现身上还有淤青,请了何女医来瞧,看着像是挣扎所致。而依据所伤之处,应当是被至少两个人强押溺水。”

    慕韶华大骇:“谁要害我女儿?”

    御医说道:“暂且不知,侍卫已去查。”

    方巧巧倚在丈夫身上,眼已哭的生痛。将泪水抹去,缓缓起身:“我要去守着阿月。”

    女官说道:“慕大人不便久留宫中,还请见谅,速速出宫。”

    方巧巧握了他的手:“大郎先回去歇歇,阿月有我看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

    慕韶华眼底浮过一圈悲痛,顾不得有人在,只想给妻子勇气,伸手抱了抱她,定声:“阿月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话一出,方巧巧差点又落泪。等他走了,她也到了房里,和宫女御医一起守着。

    想着安然度过今晚就好,可谁想到了凌晨,朝阳初升,本是寓意新的希望,阿月却发起高烧来。

    方巧巧咬紧了牙在一旁看御医针灸灌药,咬的太紧都磕出了血,几近晕过去,可抱着一定要看女儿平安醒来的念头,强撑下来。

    因是夜里发生在宫里的事,晨起还无多少人知晓。

    陆家用着早食,范大见隔壁家不同往日,多了几分心思,一问不由诧异。步子极快回了府里,同陆常安说道:“慕三姑娘昨夜池中溺水,慕少夫人进宫陪了一夜,至今未归。”

    陆泽猛地一怔:“阿月可有事?”

    一个妾侍说道:“伤的定不会轻吧,这宫里头的人染病都需送出宫外,这连宫门都出不了,恩准在里面医治的,可见不是小毛病。”

    程氏见儿子的脸色骤变,喝声:“哪里轮得到你说话,闭嘴。”

    妾侍素来忌惮主母威严,不敢再说。

    陆泽愣了好一会,才道:“阿月不会有事的。”

    程氏轻声:“阿月是个有福气的人,怎会有事。”

    陆泽仍觉不可思议:“只是阿月会泅水,怎么会溺水。”

    陆常安见母子两人都心神不宁,早食也不吃了,起身说道:“我进宫瞧瞧。”

    宫里的消息传的慢,等他进宫了,阿月高烧已退,只是仍没有醒过来。方巧巧守了她一夜,视线仍不敢挪开半寸。慕宣和丁氏到了宫里,也没把她劝走。慕宣见阿月已无大碍,便立刻去问昨夜的事。

    宫里已经捉了几个可疑的人,但都说自己是无辜的,因此还等阿月醒后指认。

    到了下午,又灌阿月喝药时,她终于醒来了,睁开眼瞧不清眼前人,低声念了一字。方巧巧忙凑耳前听,竟是个“饿”字,顿时又高兴又难过,颤声说道:“娘这就去给你找吃的,阿月先别睡。”她怕女儿一睡,又要睡很久。

    膳房那边很快熬了粥水过来,何女医接过碗,见这山药粥的颜色略微怪异,顿了顿,立刻将碗拿开,放在鼻下一闻,忙递给一旁的老太医:“这粥好似不干净。”

    那太医细细一看,低头闻了闻,诧异:“这粥水被人下毒了。”

    满屋子的人顿时大惊,唤了门口侍卫,将经手这粥的人都捉起来。方巧巧心力交瘁的搂着阿月,阿月靠在母亲身上,目光往外看着,见了个一直在躲闪的宫婢,颇像害她的人。方巧巧见状,便点了那人:“快把捉住。”

    那宫女一愣,下意识往外跑,正好被侍卫逮个正着,押到阿月跟前。阿月只跟她眼睛对上,便觉身体冰冷,躲在母亲怀里发抖“她要杀我”。她还想说她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杀她,可是她没力气了。

    方巧巧抱着阿月不敢动弹,否则当场拔了侍卫的剑砍她都做得出,此时只能强压痛楚,柔声安慰:“娘在这,没人敢欺负阿月。”

    阿月疲倦非常,差点又睡了过去。

    那宫女被押走了,膳房也很快又送来吃的,三个御医查看后,确认可吃,方巧巧这才接过。

    吃了东西,又小睡了会,阿月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梦里听见爹娘的声音,努力睁了几次眼,终于看见床边人,果真是爹娘,咧嘴笑笑。她这一笑夫妻两人却真想抱着她哭了,慕韶华红着眼强笑道:“阿月睡的可好?”

    “好。”

    丁氏在旁满是宽慰:“阿月果真是福气人。你祖父已经和圣上请了旨意,许你出宫休养,你再躺躺,等会一起回家。”

    家,这个字不能再美妙。阿月瞬间就有了气力:“阿月想回家。”

    这皇宫,她再也不想待了,就算给她一品大官做,也不要再多留片刻。

    回到家里,阿月又吃了一大碗的饭菜。慕长青和慕长善在旁看着妹妹面上因池子沙石磨破的脸,心疼不已。因爹娘嘱咐过不许问发生了何事,两人只能干着急。

    慕长青想到陆泽今日问了自己几回,应当也急了,见阿月没事,就去了隔壁家。陆泽听见阿月安然归来,长松一气,只是那是阿月闺房,自己想去探望又不能去。这干着急的人,便又多了一个。

    阿月吃过饭,除了还有些恐慌,也没大问题了。见婢女又端了药来,死活不愿喝。方巧巧劝了好一会,她才接了过来:“糖莲子。”

    朱嬷嬷立刻了然,去年陆泽送了满满一罐的糖莲子给她,吃完了就惦记上了,因此常给她备着。拿了给她,这才见她乖乖喝药。

    一连休养三日,阿月已经能下地跑了。只是这次惊吓后,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也变的迟疑,比起之前来,到底还是有许多不同。

    方巧巧只愿长久时日将这阴影冲淡,变回那无忧的阿月。

    慕宣见阿月已好,叫了夫妻两人过来,说道:“当时宫里抓了四个可疑人,如今还关押在大牢,只等着阿月病好后能去指认。这日子拖久了,也不好。”

    方巧巧虽然知道尽快捉到凶手免伤无辜是好,只是……她忧心道:“阿月还小,这事又没过几日,就怕她见了凶手……又怕的不能入睡。”

    这几晚都是她带着阿月,却常梦魇惊醒,在她面前却还是嬉笑模样,这过分懂事却教她更难过。

    慕宣拧眉:“这宫里发生这种事,圣上皇后颇为担忧,也想尽快捉了凶手。就怕凶手不在其中,又出了危害后宫的事。”

    既然是圣上授意,方巧巧只好小心翼翼同阿月说。说这些话时,握着女儿的手也觉她身子绷的紧,已有些红润的唇色有变得惨白,良久说道:“女儿要去指认。”

    是要,不是会。方巧巧将她紧抱怀中:“爹爹娘亲都会陪阿月一块去。”

    阿月应了声,心底还觉害怕,她觉得,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件事,原来临死边缘是那样让人窒息。只是想想就觉疲乏,窝在母亲怀中,又睡着了。

    翌日阿月同祖父母,爹娘一块去大牢,可那四人却并非是那晚所见的,她认得那手,绝对不是如此。

    消息报上宫中,又是好一阵恐慌。阿月被迫进宫辨认,可奇怪的是,竟无一人相似。

    那下毒的宫女严刑拷打后也不吐露半个字,咬舌自尽,线索查无可查。依据阿月所说,应是侍卫无疑。御医和太监中都找不到那样孔武有力的手臂,最后宫廷侍卫几乎换了大半,又广招女侍卫巡夜,才使得后宫安心。

    柳氏过来探望阿月,因她离宫,宁如玉便顶了她的位置,不得空来。这会见阿月无事,问了些话,让她好好歇着。便和方巧巧去了亭中喝茶说话。

    “可恨的是没捉到真凶,宫里宫外都不得安心。”

    最不安心的是方巧巧,听阿月所说,是男女在宫里私会被发现,那女的是厨娘,自知阿月醒来自己也必死无疑,因此冒险在粥里下毒。那男的如今还不知真身,就怕他会杀人灭口。一日不找到凶手,慕家一日不安。叹气:“皇宫真是个险恶地方。”

    柳氏微微一愣,试探着安慰:“但是那儿有着至高的地位。”

    方巧巧摇头笑笑:“就算地位再高又如何。”

    “若是做皇后,也不稀罕么?”

    方巧巧点头:“惟愿儿女一世平安,即便是布衣素食,为人母亲也欢喜。”

    柳氏神色怔松:“慕少夫人同我的想法一样,何必要那么多荣耀权势,安稳一生便好。”她原以为以慕家这样世代尽忠的人家会欢喜女儿进宫,日后成为东宫之主,可如今看来,也同样不愿。话到嘴边,顿了好一会,悄声,“那别再让阿月进宫了。”

    方巧巧确实这么想,舍不得阿月再进那龙潭虎穴。

    柳氏又道:“只是圣上兴许不容易同意。”

    方巧巧说道:“让我公公去求,约摸是肯的。”

    柳氏暗想阿月是圣上看中的未来儿媳,怎会轻易让她出宫,离开东宫范围。可这话说到这,又实在不敢继续说。如今确定慕家不愿让阿月进宫,那日后要是他们知晓自己知情不报,也不知会不会将这怨气撒在女儿身上。

    方巧巧见她欲言又止,想着应当是有事的:“宁夫人可是有事要和我说?”

    柳氏仍是迟疑,许久才道:“还是出宫的好,离了太子眼界,就不会被惦记上了。”见她要问些什么,忙起身说道,“言尽于此,还请慕少夫人不要教我为难。家中有事,姐姐我先回去了。”

    来的坦然去的匆匆,方巧巧好不诧异。送她出去,这分明是话里有话。什么叫出宫离了太子眼界?难道害阿月的是太子?不对,若真是,那就不会翻天覆地的找凶手,况且并没有动机。慕家这样忠心,他没理由作死。

    满腹疑惑回来,又暂且抛在脑后,准备去看看阿月可醒来没。想到女儿,她好似明白了什么。柳氏举动奇怪可不是现今才觉得的,仔细一想,是在上月郊外放纸鸢,她附耳约见。急匆匆要将阿玉许配出去也是疑点,当时还意外为何这么急。

    她坐下身,可这些事情窜不成一条线,一定还有很重要的事被她遗漏了。

    阿玉进宫、定亲,阿月出事,柳氏劝离宫,离了太子眼界……

    一瞬灵光飞现,方巧巧捂住心口,一切才想通。等慕韶华回来,急忙把这件事和他说了。

    慕韶华惊异道:“果真?”

    方巧巧摇头,蹙眉说道:“我也不确定,只是宁夫人已是我们的亲家,没必要骗我们,这提示我或许没猜对,但是总觉猜的不离七八。反正如今阿月在宫里我也不放心,倒不如趁这机会让她出宫,横竖都好。”

    慕韶华也不敢冒这险,太子妃的位置固然令许多人垂涎,但于他而言,让女儿进宫,再大的荣华他也不想要。

    “以父亲的性子,日后圣上真提了,他会答应的。我不能让阿月进宫……”方巧巧蓦地恍然,“宁夫人之前不说,今日想必是见我护女心切,不屑凤位,才告知真相。”这一想忽然觉得可恨,“差点就被狠狠坑了一次。”

    慕韶华安抚了几句,说道:“我去同父亲说,让阿月从宫里回来。”

    有丈夫这句话,方巧巧就安心多了,可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宁家是从哪里知道这事的?”

    慕韶华说道:“宁家不是有个姑姑是妃子么?”

    方巧巧想起来了,在宫宴的时候有见过,和皇后很是亲昵的令妃。微微蹙眉,狐疑道:“她并非宠妃,圣上总不会告诉她这件事。”

    “许是跟在皇后一旁,从皇后那听来的。”

    “那就更奇怪了,圣上如此隐蔽备选了三个太子妃,怎么会那么不小心让她知道。”方巧巧拧眉,看着丈夫,“难道是圣上故意让皇后泄露的?”

    慕韶华轻轻摇头,语调更低:“巧巧,不可揣度圣意。”

    方巧巧摇头:“必须要弄明白,你想,要是圣上瞧上了阿月,要她做太子妃,就算是出宫也没用,一道圣旨……”她怔了怔,“对呀,大郎,你说圣上要个儿媳,哪里要弄这么麻烦,直接下旨意不就成了,还煞费苦心招进宫里做侍读。再假设一下,既然想鬼鬼祟祟的给太子定媳妇,那何必还泄露给皇后,皇后又在妃子面前露了馅。你说……会不会是皇上故意这么做的?”

    慕韶华问道:“这么做的缘故是什么?”

    方巧巧眉头紧拧:“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皇上别有用心。”

    “嘘。”慕韶华轻声,“当务之急是让阿月不要再入宫。”

    线索实在太少,这疑点方巧巧怎么都想不通,实在教她心闷。

    慕韶华不消片刻就去寻了慕宣,慕宣也怜爱孙女,觉得如此妥当,当夜就进宫同圣上说了。正巧陆常安也在,想着若是圣上迟疑,他也应当帮腔,可谁想慕宣刚提,就得同意。

    这龙首一点,陆常安顿时心觉怪异。

    回到府里,他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将近日的事好好理了一遍。但凡碰上想不透彻的,他就会闭关,直到想通了,才会出来。

    今日圣上的举动实在奇怪,他煞费苦心候选三位太子妃,为何眼睁睁看着一家定亲,一家离宫。

    想了半日,才恍然过来。顿时冷笑,没想到他们陆家教的徒弟,竟然有出息到这份上,敢来算计他们了。看来他们陆家这世代帝师也没有白教,好一个笑里藏刀。

    圣上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开始的打算就不是要选太子妃。而是在看谁家有想“做”太子妃的野心罢了。

    如果圣上看上了宁家,在宁家姑娘定亲前就可以一道圣旨截住,皇宫的消息可不闭塞,尤其是大臣家中,早就有人盯着。若是看上了慕家,何必在慕宣请求带阿月出宫时连半句挽留也没。只是因为他根本没想过要让哪家姑娘做太子妃,如今并没有一方做大的朝中势力,圣上何苦打破这制衡局面,弄个强大外戚。

    当初他便想日后外戚干政有害朝政,圣上怎会那样愚钝。如今一看,并非是圣上愚钝,而是自己在最初就想错了,竟然险些掉进圣上的陷阱里。

    如今宁家和慕家或许都已猜到圣上意图,因此早早抽身,表明无意沾染皇权。独独剩下他们陆家,早在他怀疑之列,若是再不向圣上表明忠心,必定会被借机除去,为他日太子登基铺平大路。

    想罢,真是惊出一身冷汗。人安逸太久就容易忘却伴君如伴虎的险境,陆家再不忌惮皇权,对方也是大虫,会反咬自己一口,即便存活下来,也必定是元气大伤。

    平复心绪,翌日进宫,教完太子当日课业,便请求面圣。

    大琴国皇帝如今已年过半百,精神却还颇好。见了陆常安,当即让他过来瞧附属国贡品。陆常安说道:“臣今日求见,是有一事想请圣上拿主意。”

    云励看了他一眼:“哦?何事?”

    “近日有几家公子有意臣的爱女陆潇潇,臣见几人也是年少有为,想为女儿定门亲事,但无法决意,想请圣上做主。”

    云励微微一顿,笑意轻轻:“这种家事,朕也无法插手。只是……既然是好儿郎,也别耽误,早早许了这亲事也好。”

    陆常安同他君臣二十余年,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所想的果真没错,当即叩头谢恩。消了他的疑虑,自己回府时,也觉心安。

    皇家人心难测,日后再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