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中文网 > 狐说魃道 > 第460章 青花瓷下 七十六

第460章 青花瓷下 七十六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四四中文网 www.44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股力量终于令狐狸一个踉跄往地上倒去。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文由  首发

    但不等膝盖落地, 他借着我肩膀将身子一斜,五指迅速插入土中在地上划出一行符。

    转瞬就见一片尘土飞射而起,化作一道壁垒,在第二波流光闪现的一霎, 适时将它阻挡在外。

    然而依旧挡不住那股巨大力量的余波。

    它将我俩震得腾起又落地,跌得很重,虽有狐狸手臂护着, 我依旧能感受到一阵剧烈撞击,把我全身受损的部位敲得七零八落。

    登时天旋地转。

    不是因为疼, 而是因为疼痛令我清醒地意识到,我覆盖在狐狸胸口的那道掌心中, 此时正有一片湿润迅速晕化开来。

    所以他落地后一动不动, 也一声不吭。

    呵, 我真他妈是个累赘。

    一时气急攻心,头晕目眩得几乎失了理智。

    所幸片刻后立时清醒过来,心知做不得一点犹豫, 所以匆忙将狐狸往我身后一推, 在第三道流光袭来的当口扬起手往前飞奔数步,我迎着它过来的方向,使尽全力将掌心中那把倏然冲出的剑往那团光里径直刺了进去。

    流光状如闪电。

    远看火树银花, 让人自古叶公好龙,而这么近的距离同它相对,我大约是亘古第一人。

    美吗?搞笑吧。

    恰如铘先前那股汹涌的力量,面对这团光, 我这把剑小小一点微光犹如星辰之于夜空。

    如此渺小,仿佛螳臂当车,却是梵天珠能给予我的仅有的力量,也是她所能给予狐狸的唯一保护。

    而我自己又能为狐狸做些什么?

    细想起来,我竟然无法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心酸像道长刺的藤曼,在身体随着动作给予我痛楚的时候,冷冷在我心口上烙下一条口子。瞬间心里被一团杀意笼罩,恣意喷薄,列车脱轨似的在体内横冲直撞。

    以至那团光将剑和我整条手臂吞没时,胸腔里那股火依旧是沸腾的。

    所以丝毫没感到恐惧,即便那一瞬自己几乎没了半边身体的知觉。这种惊涛骇浪所激起的颤栗,让我在这时刻依稀产生一种错觉,奇特而兴奋的错觉。

    仿佛自己在那瞬间真成了那个梵天珠了,那个所有人都期望着她回来的梵天珠。

    由此令我在面对那团光彻底将我包围住的一霎,没有躲开。

    心里隐隐觉得,就这么一瞬间死去,换回梵天珠的到来,倒确实没什么不好。

    意念一闪,须臾间的一个停顿,让一切退避的机会全部消失。

    时光不等人,耳膜轰然一阵鼓动,随着一股窒息的压迫,死神带着通体灼亮的光,朝我张开了世上最华丽的怀抱。

    华丽得让人不由自主能斗志昂扬地等待死亡降临的怀抱。

    强压着炫目朝前看时,我不禁这么想道。

    可是突然间,身周那团凌厉的光散了开来。

    最初的雷霆万钧,到后来的风平浪静,仿佛只用了瞬息片刻,就无影无踪。

    只留火辣辣一道痛蛰伏在我臂膀上,令我回过神后,后知后觉地微微一阵颤抖。

    随即反应过来,我匆忙转身回去将狐狸再次抱紧,一边空举着手里那把灼烫的剑,面对着四周突然凝固下来的森冷和寂静,匆匆一圈扫视。

    脱离死亡阴影,这会儿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刚才到底是谁,趁狐狸最无防备的时候,做出的这三重袭击。

    而在如此紧要关头,那人突然收手,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答案没过多久,就被对方有心破解开来。

    随着一阵脚步声起,越过狐狸的肩膀,我看到一道身影从黑暗深处闪现而出。

    脚步不紧不慢,他在狐狸的身后一步步朝我俩走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黄雀’白衣翩翩,美得仿佛天降的谪仙。

    只是当看清那只‘黄雀’面目的一瞬,我鼻子不由再次发酸,酸得迅速模糊了我的视线。

    碧落,你好算计。

    但你知不知道,这算计着实会要了你自己的命。

    然而他必然是不知道的。

    三次交手,狐狸都带着面具,那张即便是碧落也无法看穿的面具。

    所以这一趟碧落才能算计得如此坦然,出手得如此狠辣,毕竟他身上有伤,而对手同他势均力敌,于情于理,他必然全盘为自己做好周全。

    可是这样一来,真叫我心里难受得五味交杂。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原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其中一个仿佛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时间力量之大,几年足以改变一个人,何况当中横着几百年光阴。所以碧落既是狐狸也不是狐狸。也所以,同样受了伤,狐狸选择吞噬那些禁忌的东西,以弥补他失去的力量,碧落则选择隔岸观虎斗,直到两败俱伤后一方退出离去,而另一方受了重创,他才翩然出现。

    狐狸对上碧落,狐狸完全没有胜算。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弃了算计的狐狸,则会被碧落弄到一败涂地。

    不知狐狸是否预知这一点。但他就是碧落,过去的人不会有未来的记忆,未来的人对自己的过去怎会一无所知。所以,对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所将会面对的一切,狐狸应该不会不知道。

    然而即便知道也躲不掉,这便是预知者的悲哀。

    所以我立刻松开狐狸毫无知觉的身体,将自己挡到他面前,一边用手里的剑指向碧落。

    碧落目不转睛朝我望着,若有所思,又兴味盎然:“你在保护他么?”

    我苦笑:“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耐,先生。”

    “那你这会儿是在做什么。”

    “这取决于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沉默,绿幽幽的眸子如湖水中泛起的涟漪,静静地闪了闪:“我来清扫我的障碍,以及,带你走。”

    “那么先生也瞧见了,再往前走一步,不要怪刀剑不长眼。”

    “所以你这是在自保?”

    我没理会,在他又往前走近一步时,将剑尖抵住他胸膛:“你不能带走我。”

    “他是你什么人。”目光扫向我身后背对着他的狐狸,碧落仿佛没听见我的警告,也没有瞧见那道几乎快要抵进他体内的剑尖:“上一回,如果我没记错,你还拿刀捅了他。今日为什么却要拿命护着他?”说到这儿,话音微顿,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嘴角轻轻一扬:“是因为他从我手里掳走了你,还是你同他也做了什么交易。譬如帮你摆脱那头麒麟,或者素和家那一对兄弟。”

    我再次苦笑,只觉得跟他说的每个字都是在煎熬:“没有交易,先生。他是来自我的世界,到这儿准备接我回去的那个人。”

    说完,我紧盯住碧落的脸,试图从他眼神中找出我想要见到的东西。

    但他目光平静无波,只在短暂沉默过后,轻轻点了点头:“嗯,这么说来,他就是你那位心上之人。”

    一句话说得平淡而随意。

    只是从他嘴里说出,其中的深意着实令人有种无所适从的尴尬。

    因此耳根隐隐发烫,不过,心里倒是略略一定。既然他已知道我是从未来乱入到这段历史中的梵天珠,那么想必他应该已能从我刚才那句话里明白,我身后躺着的这个人,就是来自未来的他。

    同根生的尚且不相煎,何况是同一人。所以他,应该会就此放过我和狐狸的吧。

    “叫先生显得我俩很生疏。你觉得我俩很生疏么?”可是忽然话锋一转,他却这样对我说道。

    我一怔。半晌后眉头皱了皱:“那我该叫你什么。”

    “叫我阿落。”

    说话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视线胶着着我的嘴唇。

    这目光令我喉咙一阵发紧。

    脑中倏忽而过那一幕幕曾被迫或者自愿同他的纠缠,我垂下头,慢慢吸了几口气。

    直到紧绷的情绪平缓下来,才将头重新抬起:“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已对我的命不太感兴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来带我走?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但不确定你是否能预知未来,不过你会那样说,想来你应该也已察觉到了,依照我在素和家如今这样一番状况,以后事态能按照原先你所盘算的按部就班,应该已不太可能。所以,早在知晓我是什么来路时,我想你或许就已知道,我对你来说应已经没什么用处了,难道不是么?”

    我没法将话说得太透,但意有所指,他这么聪明应该不难理解我这番话里的意思。

    “你对我已没什么用处?”他目光重新锁住我双眼,白色衣摆下黑色影子斜斜躺在我腿上,仿佛某种压迫:“曾经一直都巴巴儿地想要跟着我,这会儿怎么就翻脸不认帐了。我为什么要来带走你,你自己心里还不明白么,还是记忆里仍还缺失了什么,需要我细细地提醒你?”

    他这番话让我下意识缩起腿,却忘了这像是一种示弱。

    所以他径直朝我俯下身,没有任何迟疑,如同预知他身前那道咄咄逼人的剑尖,最终会因他距离的接近而退让。

    而事实上,它也确实退让了。面对着碧落的脸,我总是身不由己。

    他于是掸了掸衣裳,朝我展颜一笑:“扇我脸的时候够狠,怎么,这会儿舍不得杀我了?”

    眼梢弯弯,月牙儿似的。碧落的笑同狐狸一模一样。

    几百年的时光在他身上没被抹去的一丝特征,让我看得微微一怔。

    手里的剑心随意动,当意志模糊,剑便消失。意识到这点时,我看到自己掌心里一片空空。而他仿佛没有瞧见我眼里闪过的慌乱,兀自伸手,指尖在我后脑勺仍还有些微突的肿胀上轻轻掠过:“仍是这么笨,还妄想逞什么能。刀剑不长眼?呵,可惜它的主人缺心眼。”

    我默然。

    无论现在还是未来,他刻薄起来总能让我没法招架,恍惚像是看到狐狸,戳着我的脑门在叫我小白。

    可是如今狐狸一身的伤,无声无息地躺在我身后,所以此时绝不是争个口舌之快的时候。因此我定了定神撇开头,勉强朝着碧落笑了笑:“缺心眼是有点,所以大仙,不如像您曾经所建议的,天高海阔任我走,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

    “你说得好似我俩真的如桥归桥,路归路那么简单,宝珠。”

    碧落看着我,高高在上,用他温和的嗓音和熟悉的语调叫着我的名字。

    然后淡淡地朝我笑着,细弯如月牙儿似的一双眼睛,绿得幽深,仿佛一眼就能将我内心完全看穿:“可是,真能有那么简单么?”

    我不由抬头再次看向他。

    他笑容仿佛一道浸润了清泉的彩虹,让人砰然心动,又需百般克制。于是迎着他目光,我也笑了笑:“那要看您了,先生。”

    “叫我阿落。”

    我闭了闭眼。他目光让我感觉到了威胁,但手里没了剑,只留一手心的汗。

    这着实是一种非常糟糕的体验。

    仿佛上辈子造了某种十恶不赦的孽,今世来还,因此明明面对着最熟悉的他,此刻却要把他当成最大的敌人一样虎视眈眈,就连交谈都仿佛充斥着无形的刀光剑影。

    一时脑中空空,我侧过头,用自己视线指向身后那道静躺的身影,漫无目的地对着碧落说了句:“看看他的脸,阿落,摘掉他的面具看看他的脸,或许一切就会变得简单起来。”

    他随着我的视线看向狐狸。

    看了几秒钟,但眼神中没有任何异样,仿佛看着一个完全与己无关的人。

    这眼神几乎令我对刚才想法的信心动摇了一下。

    好在无论他对我那‘来自未来的心上人’的认知,亦或他对我身份的知晓,无一不证明他对狐狸的身份绝不会一无所知。所以我想,即便他此时存心在我面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当最终与他自己面对面时,他再怎么会演戏,总是会露出些蛛丝马迹的端倪。

    由此,他心里那层‘面具’,不知是否能瓦解几分?

    正想到这儿,忽然察觉他将目光重新移回我脸上,我下意识同他对视了一眼。

    随即心情迅速低落下来。

    他这一眼让我明白,这一简单的小盘算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碧落毕竟不是铘,他岂会看不出我心里动的那些念头。因此见他朝我笑笑,边不着痕迹打量着我的神色,边似有若无地问了我一句:“你身上的伤还好吧。”

    “……还好。”

    话音刚落,见他朝我伸出一只手,我下意识将自己的手往他掌心里搭了上去。

    非常自然而然的一个举动,几乎不用过脑子,只因他一贯对我很好,无论嘴上说过什么,他的行动让我警惕不起来。

    他毕竟是狐狸的过去,所以我深信,他和狐狸一样不会真正地伤害我。

    然而这习惯性的认知在短短一秒钟过后,却让我脑子里轰地一响,心狠狠往下一沉。

    伴随肩膀刀绞似地一阵剧痛,碧落五指聚拢,将我那只手猛一把扣紧。

    然后霍然转身,带着种陌生的冷冽,他竟将我往他想走的那个方向一步步拖行起来。

    脚步虽慢,但仿佛每一步都重重踩踏在我身上,沉重又疼痛。

    一度令我无法呼吸,由此生成的错愕,仿佛地狱深渊,让我迅速跌坠下去,仓皇得完全忘了挣扎。

    只下意识将另一只手抓到碧落的衣袖上,在回过神好容易找到自己声音时,我抬头看向他,匆匆问了句:“为什么……”

    他看了看我没回答。

    目光安静,一如他行走在这片坟场内无声无息的身影。

    直到又被他拖着往前移动几步后,当我一动不动看着越来越远的狐狸,耳边隐约听见碧落说了句:“你不是她。”

    话音浅淡,如同自言自语,却让我通体的血液一凝。

    而他旋即感觉到我的僵硬,于是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他又云淡风轻地补了一句:“你若是她,断不可能给我拖着你走的机会,所以,你不是她。”

    我不知道碧落是要把我拖到哪里去。

    脑子里轰轰隆隆,盘旋冲撞着的全是他刚才那句话。

    ‘你不是她。’

    他否认了我。在明明知晓我是谁的情形之下,他否认了我。

    还有什么能比从他嘴里听见这句话更为伤人?所以,很快连身上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我用手指紧抓着他手腕,透过衣服,用指甲抠进他皮肤,直至触碰到他血的潮湿,似乎以此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然后我再次抬起头,在察觉他目光朝我扫来的当口,嘴角扬了扬对他道:“你也不是他。你若是他,绝不可能给我这样莫名其妙的羞辱,所以,你不是他。”

    他脚步微顿。

    过了片刻,一把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扶住我没法站稳的身体,他将我轻巧甩上他肩膀。

    随后继续带着我一步步往前走。那样不知走了多久,当四周似乎再也看不到一座疑似坟墓的土墩时,他停下脚步,把我从肩膀上放了下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对你说过,你不能带走我。”落地腿一软,我仔细防备着没让他看出来,慢慢往后退开两步问他。

    他没回答,只看着我问:“痛吗。”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伤,不置可否。

    他勾起唇角,似有若无朝着来时的方向淡淡一笑:“他受伤,你用自己这副七零八落的身子护着,不要命了。我也受了伤,你可曾有朝我多看过一眼?”

    “……”

    “我以为那会儿你我相处得挺好,可是他出现后,一切就不同了。林宝珠,在我面前不必演戏,你到底想起了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