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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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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景此言一出, 鸦雀无声。

    好半晌,张雍才头一个道:“呃,这究竟是何人写的信?”

    众人面面相觑。

    非常重大的一个信报。

    但不知真伪。

    这送信者之前送过两封信,后销声匿迹,在大伙儿都把此人忘在脑后时,他的信又来了。

    惊疑, 不解。

    有对信笺上消息的, 同时也是对这个送信者的身份的。

    但注定, 此题暂无解。

    唯一可以断言的。

    “此人, 必是魏平近前臣将或亲卫。”

    提起安王, 魏景眉目泛冷,他捻了捻信纸,和前两次一样, 微微泛黄的普通宣纸, 看不出丝毫端倪。

    真有意思。

    安王从荆州辗转到冀州, 昔日臣将折损近半, 这人居然还在, 而且又在这么关键敏感的时刻, 传了这么一封信过来。

    陈琦忍不住问:“主公,这信上所说可是真的?”

    安王的伏计, 历来又狠又毒,如果是真的,能提前避开最好不过。

    这神秘人,两次传信, 两次时候都证明消息是真的。但这并不足以让在座诸人笃信于他。

    魏景搁下信:“是与不是,探过就知。”

    只是这什么东峪口,大家没听过,地域图上也无标示,也不知是个什么偏僻地方。

    不过没关系,适合盟军列阵,又适合设伏五十万大军的坳口道口位置,想来不会太多。

    魏景吩咐摊开这几日新绘扶昌一带地形图,锐利眸光一寸寸扫视,连续圈了六七处疑似地点。

    最后,他视线在崎岭和沅水相夹的眸一角掠过,顿了顿。

    这位置隐在孤峰之后,很容易被忽略,但偏偏和崎岭形成夹角,细看竟形如虎口狼颌,他目光一凝,笔锋一动,将其圈住。

    “承平,你亲自领人去察看,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魏景将地形图递给韩熙之前,食指一点最后一处:“先看此处。”

    既然要悄悄设伏,那么现在甚至之前就该准备起来了,悄悄一窥,便知真假。

    韩熙趁着夜色就去,天明前就回来了。

    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魏景特地点的第一处,就发现了不妥。

    “在后方小道,有人不断往里头运送桐油火线,数量甚巨。”

    火攻。

    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那东峪口了,韩熙亲自勘测绘图,为保险又打发人去其他几处地方察看,他飞速回来禀报。

    临时绘制的地形图很粗糙,但该画的都画上了,大家也不嫌弃,围在长案前仔细察看。

    “他娘的,这安王果然阴险!”

    张雍破口大骂,这嗓门,旁边的季桓揉揉耳朵退开一步,也没搭理他,盯着地形图琢磨片刻,摇了摇头。

    “这东峪口地势确实险要,只怕是无法将计就计了。”

    作为魏景最看重谋臣,他自然知晓主公的心思,但估摸一下这地形,第一目标落空了。

    是有点遗憾,不过也没关系,现在看来,那信笺所述大几率是真的,能操作的空间也不少。

    说的是离间盟军的。

    揭穿储竺,若还不够力度,那倘若再加上这诱饵之策呢?

    安王,这是明着要用济王大军的命来当诱饵。

    季桓沉吟片刻,忽抬头看向上首的魏景:“主公,招降济王如何?”

    盟军现如今仍有兵马六十万,不容小觑。

    然对于济王而言,不管拆穿储竺,还是揭破安王毒计,都不能解决徐州的外部威胁。

    迫于魏景对他的威胁,即使面和心不合,关系僵化到极点,济王也必不会脱离盟军。

    但若有一个契机的话,这就难说。

    季桓估摸一下济王如今的兵力,果断提出招降济王的建议。

    他知道自家主公对济王虽观感平平,但却是没什么私仇的,可按正常敌军对待。

    打击,歼杀,招降,都是可以使用的策略。

    再如何离间济王和其余诸侯的关系,那都少不了挥军进攻,若能兵不血刃,那就再好不过。

    济王一旦降了,形势逆转,兵马优劣之势的天平彻底将倾斜。

    上风稳占,大胜还会远吗?

    诸臣将精神一振,戴光王越庄延等人细细思虑后,纷纷附和:“招降济王王,确是上策。”

    张雍陈琦等将对视一眼,压下一瞬高涨的情绪,转头看上首,静待主公决定。

    魏景挑眉,片刻颔首:“可试一试。”

    他确实和济王没啥旧仇,若对方投来,他也不是容不下。

    不过这一切,都言之过早了。

    人济王未必就降。

    魏景食指轻敲了敲帅案,道:“上策,招降济王。若不成,同时揭穿储竺,分而化之。”

    此事定下。

    接下来该商议的就是如何招降济王了。

    这得悄悄进行,事成前不能声张。

    和仅揭穿储竺不同,这得将书信递到济王跟前,而且不能经多人之手。这个呈上者,得确保不是他人细作。

    本来,此事随意选个心腹臣将就差不多了,但是出了一个储竺后,众人反而束手束脚了。

    谁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奸细了。

    张雍撇撇嘴,嘀咕:“这济王也忒没用,这么要紧的位置,居然让人钻了空子。”

    谁说不是呢?

    季桓想了想,倒想到一个人来,“杨舒。”

    “主公,杨舒乃夫人表兄,自幼感情深厚,若以夫人或孙夫人之名递信,杨舒必会亲看。”

    既亲看,就确保必会呈上,杨舒肯定不是他方奸细,与孙氏娘仨就算立场不同,也肯定没有恶意。

    庄延抚掌:“曾闻夫人与杨舒乃姨表之亲,感情深笃,让其呈信,确实极妥。”

    表兄?

    感情甚笃?

    自幼感情深厚?

    众人纷纷附和,魏景眉心却跳了跳,忽忆起杨舒那张清隽俊美的玉白面庞,又想起邵箐曾笑盈盈说过这杨表兄。

    他唇角抿了抿,却没说什么,只吩咐亲卫吧邵柏唤来。

    邵柏跟着庄延学习,逐渐能独当一面,他目前已是前者副手。这回庄延随军出征,他自然也来了。

    他很谦逊,从不以魏景内弟身份倨傲,进帐后规规矩矩给众人见礼。

    “杨表兄?”

    惊讶之后,是欣喜。邵柏和表兄的感情也是极好的,在他心目中杨舒和亲兄长没什么两样。这消息于他而言其实就是大喜,心生希冀,严肃表情端不住了,目中光亮骤放,被季桓笑着招手过去写信。

    这杨舒真有这么好么?

    妻弟的表现,让魏景更不是滋味,暗哼一声,他端起茶盏呷了口。

    邵柏的信,很快写好了。

    魏景也亲笔一封,给济王的,用火漆封好,再装进邵柏那封信内套着。

    这递信者毫无疑问是己方在徐州军中的眼线,信笺传出之前,季桓交代:“切记叮嘱,务必亲交至杨舒之手。”

    “是!”

    ……

    魏景的招降信,悄悄传往盟军大营,但早在他传信之前,安王之令就已递到储竺之手了。

    仔细将手令看了几遍,窄小的纸条捻成团,储竺张嘴,无声咽下。

    喝了口茶,摊开地形图,转动茶盏沉思良久,他站起:“走,去中帐。”

    移营后,敌我双方又酝酿着一场大战,近日都在商议排兵布阵之事。

    济王其人,上房揭瓦拳打太傅,自幼就不是个什么好学之辈,也就近几年才开始翻几本兵书,远说不上精通什么的。

    只要没有杨舒搅事,储竺说服济王极具信心。

    天助他也,突围战杨舒受伤了,伤得不轻,近日皆没有出门。

    储竺健步如飞,一边琢磨说辞,一边往中帐而去。

    在接近中帐时,恰逢帐帘一掀,济王步出,见了储竺,他笑道:“先生来了,正好孤要去看子明,我们一起去?”

    这杨舒,真是和他八字不合。

    储竺暗道一声晦气,但他自然不会拒绝的,笑道:“甚佳,某原想着晚些去。”

    宾主二人一前一后,很快到了杨舒营帐。

    杨舒被流箭伤及肩背,不致命,但也不是轻伤,奔逃一路没有包扎失了不少血,脸色苍白得很,见济王要起身,被济王按住。

    “何须多礼,你好好养伤就是。”

    刚好军医换药后未走,济王细细问了伤势,军医回说见好,好好休养可无碍,济王这才松口气。

    “这就好。”

    储竺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子明,你可得好生养伤,早日痊愈。”

    杨舒撩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蒙储兄记挂,我无碍。”

    平平淡淡你来我往两句,储竺闭嘴,杨舒也不再理他,转向济王,“殿下,局势如何?只怕近日,两军便会再次交战。”

    他忧心:“徐州这回折了这许多兵马,后续需慎之又慎,万不可再出差错。”

    储竺眉心一跳。

    若是济王顺势和杨舒说起战局布阵,那可大大不妙。

    万幸,老天爷是站在他这边的,济王点头后,却道:“大战未兴,子明你伤重,好好休养才是,如有不决,孤再寻你商议。”

    储竺提到半空那颗心,这才搁回肚子里。

    杨舒确实精神不济,说了几句话就见倦态,济王不欲打搅,简短说了两句,又嘱咐军医和亲卫好生照顾,这就领着储竺离去。

    杨舒确实倦怠,闭了闭目,躺下昏睡,一直到入夜才醒,刚被扶起,忽听见外面有些骚动,一问原来普通兵卒来谢救命之恩。

    这事也不算鲜见,杨舒虽清冷,但一向不拒普通兵卒于千里之外,平时在外头遇上类似情况,他停下会说两句。

    不过今儿有些特殊,他伤势不轻躺在帐内,亲兵说要出去打发,他想了想,“罢,唤进来就是。”

    本以为是寻常事,说两句将人打发回去就是,谁知那一脸憨厚的甲兵直楞楞跪下叩首,完事直起腰时,襟口却露出一封信。

    杨舒眼尖,一瞥就瞥见封皮上露出那两个字。

    “杨表……”

    虽少了稚嫩,多了风骨,但这非常熟悉的笔触,让他立即一怔。

    ……

    再说储竺。

    济王出了杨舒营帐后,就被请去中军大帐和诸侯议事,回来又招诸幕僚闭门商议,一直等到晚间,他才窥到单独说话的空隙。

    “列阵之事,先生可是有见解?”

    储竺也不先说话,他盯着地形图看了一阵,捋须微微点头,济王果然追问。

    他暗暗点头。

    这济王,自己潜伏已多年,也算了解甚深,骄横暴躁,虽随年纪增长略见收敛,但脾性依旧很不好,又才疏学浅,在杨舒崭露锋芒前,济王可是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包括起兵造反,伪造先帝密信,一路挥军往北,攻伐朝廷。各种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俱欣然从之,从不疑。

    这人就是命好,出身高贵又长得酷似先帝,横冲直撞长大,又得了上佳封地先天条件好,一路顺遂地走过来。

    储竺想起自己的主子,一时愤愤不平,不过他未曾表露半分,只严肃点头。

    “殿下,这左翼位置,邻近缺口之处,某看甚佳,适宜陈兵。”

    储竺食指一点,正正点在东峪口前,那一块略低的诱饵位置。

    济王顺着他所指一看:“哦?”

    他抬头看储竺,迟疑:“可是许嶂和陈夙几人,……”

    方才议事时,许嶂等说右翼不错,储竺没有异议的,也是附和。

    济王站起,行至储竺身侧,就近垂目端详东峪口位置:“先生如今,看好的是左翼?”

    看了看,他面露疑惑:“此处有个缺口,地势还低,这有何好处?”

    “殿下此言差矣!”

    储竺一抚袖,朗声道:“殿下且看,此处地势虽低,然去左后方却有坦途,进则可攻伐,退则可及时撤军。”

    他手一点东峪口前:“且地势低有地势低的妙处,陈兵此处,不惹齐军瞩目。”

    储竺是研究过地形图,引经据典,洋洋洒洒扯出一番似是疑非的大道理。他笃定,必能说服济王。

    却见济王定定看着他,“进可攻,退可守?”

    烛光映照下,济王一双酷似先帝的凤目有些亮得过分,恍惚与往日有些许不同,不过储竺并未太在意,肃然点头。

    “徐州已折损太多兵马,此地即便无大功,也不会有大损。”

    其实并不是,济王一旦将剩余这十数万徐州兵引进出,必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不会有大损?”

    济王看了一眼地形图,低低重复一遍。

    “殿下,此乃上佳陈兵之地,切切不可落入其余人之手,……呃!”

    储竺话未说完,倏地顿住,因为他胸腹骤一凉,一阵尖锐的剧痛袭至。

    他下意识垂目一看,却见一柄乌金短匕齐根刺入他胸腹之间,一丝殷红溢出,染红了褐黄色的绸衣。

    匕柄缠绕着金丝,镶嵌了三颗打磨锃亮的红宝石,精致华丽,被握在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之中。

    这匕首,储竺认识;而握匕的手,储竺也认识。

    他心神巨震,倏地抬头,正正对上济王一双斜挑凤目,眸中之光,是他前所未见的清明,冰冰冷。

    “看来,你是真把孤王当了傻子。”

    济王冷冷吐出一句话。

    储竺瞪大双眼,“你,你……”

    他一句话已无法说完全,视线开始微晃,这时耳边传来一阵骚动,杨舒虚弱却急切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殿下,殿下……”

    连声音都开始模糊,耳内嗡鸣,储竺死死瞪着济王:“不……不可能的,你!”

    “哼!”

    济王冷哼一声,倏地抽回匕首。

    鲜血喷溅,储竺喉头“呃呃”两声,“轰”一声砸在楠木大案上,重重倒地。

    作者有话要说:啊!二更还是差个尾巴呀宝宝们,阿秀撸好就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