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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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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非的镰刀舞出了死神的味道,很多人都以为这是楚非自身的觉醒,当然,固本金丹虚境是真实存在的,但真实存在的楚非,是否是楚非,只有几个人清楚或者知道。

    龙莹和任风来不知道,他们以为眼前的少年就是楚非,是超凡脱俗的楚非。虽然仍然没有修行过,但依旧凭借自身的百草行以及奇特的太极功法挥舞着大镰刀。

    可是,齐二狗不这么想,眼前的楚京一的确是他自己的原有能力,甚至还不到他小时候恶狗一般疯狂抢肉的凶狠,但他的确不是楚京一:因为那眼神。

    那眼神中汇聚的邪恶很强,齐二狗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邪就邪了,活着比什么都好,那些所谓的正气凛然在饿死鬼面前都是狗屁,早在一开始,他们就没什么正气。那眼神很猖狂,这一点儿也没有什么不对,无论是无端挑衅还是激将法,楚京一都是可以做的极致的,依旧没有什么。

    倒是那眼神的茫然,没错就是那份茫然,十分不对味。因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楚京一都不会产生茫然情绪,他的确不够阳光,不够光明磊落,甚至贪财以及见利忘义。但他怕死,因为那是他寄希望于活着。有些东西不可能赢,那便选择放弃,可这只是选择放弃,而并非选择放弃希望。

    楚京一的希望就是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做很多事,无论是求财还是求势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复仇,更需要活着。

    但现在的楚京一眼中的那份茫然并非是无措,并非是落寞,而是放弃,放弃生死,放弃生死这种理念。换句话说,就是将生与死之间的那堵墙看得很薄,看得很淡,对于生命的漠视到了极点,就连自己的命都变成了冷漠,失去了对于生命的渴望。

    那么,他肯定不是楚非。

    还有很多人也知道这不是楚非。

    蔺相如知道,廉颇知道,赵括知道,李牧知道,甚至于神官沈君洛以及宗狱也知道。

    这些大人物之所以知道并非是因为眼神,而是一个他们知道的故事。当他们看到那根黑棒子划出一刀寒光之时,他们就认出了那把镰刀,那把真的叫做鬼镰的镰刀。

    玄门百器榜上,刀剑其实不多,但只要是有,的确不能以名次论之。可是,有的刀剑却偏偏就在前列,的确不知道该怎样看待这些刀剑的实力。

    玄门百器榜第五名——佛刀。

    这是大将军李牧的佩刀,全身由金白二色构成,尊贵无比,更是锋利无比。正如名字一般,佛光大显般存在。

    所谓佛刀,取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句,甚为直白。

    可却是很少人真的能够理解这句话,在这乱世中,更是没人理解这把刀。因为,所谓的屠刀并非是眼前这把佛刀。

    战场便是战场,唯有战才能和,只有战斗到底,战斗到胜,才能出现和平,以战止战,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李牧这种大将军,真就不是那么容易放下刀的人。

    两百年间,作为军人被昊天或者玄天,亦或者七国群雄所重视的,没几个。第一即是五圣人之一的屠帅,而后,便是秦国的白起王翦,赵国的李牧廉颇,战国四大名将,就是这四个人。

    佛刀,的确是以战止战的产物,而他最先止的,便是眼前这把屠刀:鬼镰。

    很多人都知道李牧是一战成名,佛刀也是一战成名,却谁也不清楚具体是哪一战,具体是哪一刀。因为,包括两教在内,这个故事都被封住了,因为一些两教亦或者说天地不喜欢的原因。

    当鬼镰出现在场上时,帐内的沈君洛微微皱了一下眉,但没有说话,眼神依旧看着眼前已经输掉的棋局。

    “应该是廉颇将军给他借用的。”李牧简单说道。

    “这小子觉醒的只是火眼金睛,也着实是个废物,但念力倒是有些强,不该召唤的,倒是召了出来。”沈君洛不悦道。

    站在一旁沉默的宗狱默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刀柄,动作很轻,很慢,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出,但这帐里的人,又有几个是一般人呢?

    李牧伸手摸了一颗小卒,平静说道:“不必。”

    这不必自然说的是宗狱不必出刀。

    而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云玄还是问道:“这孩子是要长大呢?还是童心未眠呢?”

    “死人长不了个头,死了也是掉肉不掉骨头,缩不了水。”沈君洛看着棋盘冷冷地说道。

    李牧听到此话却笑道:“神官大人这是何必呢,这孩子没什么金贵的,但现在可是重要的很呢。”

    沈君洛忽然十分疑惑,但却是心头一紧,忙问道:“怎么个重要?”

    李牧叹气道:“外面赌场我们入了点儿。”

    沈君洛听完,差点儿没被他气死。但神官毕竟是神官,该发脾气时,一次不落下,没必要发脾气时,自然不会发脾气。

    看见沈君洛没说话,李牧赶忙说道:“观众也是收了钱的,也不能胡乱应付,若真是出了状况,我肯定是第一个上的。”

    沈君洛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忽然觉得好笑。第一个上?当年即便最后你成为那个故事的主角或者说是幸存者,也没见你第一个上,你个怂货。

    鬼镰的确有问题,所以就连神官都很在意他的存在。但并非仅仅是因为实力,也因为那一段两教不想提及的故事。

    但楚京一也有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无论是云玄还是沈君洛都没把他当做问题。经脉尽断不说,修出来的虚境,竟然只是火眼金睛,着实不叫做大问题。

    火眼金睛,较之一般的慧眼,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但依旧只是能看到一些多出来的东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到达祥元期,更别说金丹圣人了,所以无论是祥元还是金丹,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很不可能的。所以,虚境的存在,便是一种可能。

    就好比信用卡一般,提前支付了出来。

    那个时代的人,肯定不知道什么信用卡,但是他们知道眼前的虚境是怎样的存在,甚至如果他们知道了什么是信用卡,那么,这虚境比信用卡不知道好了多少。因为,这根本不用还的。

    但也有坏处,因为指不定虚境出来的是什么呢。

    比如,火眼金睛。

    速度前所未有,力量前所未有,法力前所未有这些都可以,甚至是体质前所未有也可以呀,但偏偏是眼神前所未有,有什么用。

    也有点儿用,站岗放哨倒是有点儿用。

    所以,当人们知道是火眼金睛之时,一些懂的人,依旧免不了会叹一口气。

    这一点,就连到过祥元期的任风来都觉得有些可惜。

    当然,人们还是更加关注比赛,起码齐二狗比任何人都关注,因为他坚信楚非会回到这具身体里。

    没了太极八卦连环掌的封印,何宁的功力恢复到比赛之初的八成。即便手上再没有什么三尺惊天,依旧是可以占据上风的。

    但“可以”二字能够变成“可能”,有时候却变不成“能”。

    楚京一的鬼镰每一刀都如行云流水一般划过,与三尺惊天碰撞之后似乎力道有所剩余,伴随着阵阵微风,居然化成了刀风,一次又一次的划破了何宁的战甲,划到了何宁的身上。

    加上脚下的百草行步法以及周身的太极功法,摇晃不坠的身躯变成了带着刀风的湖里芦苇,管你是鱼还是船,哪怕是天上的暴雨,依旧我能碰到,甚至缠到,但你却伤不到。

    何宁此刻有些怕,他觉得脸上和身上的伤不重,但却十分寒冷。伴随着楚京一冒着红光的眼神,更像是看着一具死尸。

    自主动发起攻击开始,楚非只说了一句,准确的说,是重复的说了这么一句:太慢了。

    什么太慢了?很多人以为是何宁的动作,也对,面对如此神速的楚非,何宁的动作的确太慢了。但楚非的太慢了,他自己清楚:他觉得,时间太慢了。

    因为火眼金睛的缘故,他看东西总觉得很慢,时间似乎不是一秒一秒的走,而是一分一分的走,无论是何宁的防守,还是观众的目光都是那么的慢,那么的无趣。唯有当何宁的身上出现血口子的时候,楚非才觉得有些意思。

    这和以前一招致命的楚非不一样,甚至是矛盾的,因为这就是作死。但现在他却是这样做了。

    因为正如一些人清楚,他不是楚非。

    梦境中,楚非看着白骨堆上那个老头,十分火大,自己这么多年来,很少被别人坑了,被别人算计了,但今天却是真的被坑了,真的被算计了,着实恼火。

    而他肯定不想这么结束亦或者说是认栽。与外界的牵连因为老者的阻碍变得越来越少,但他也依稀感觉出一些不对,还是那句话:太慢了。

    没错,楚非此刻也觉得太慢了。他感觉到自己渐渐变得衰弱,起初从跑向白骨堆到走甚至到爬,他的身体正在被剥夺,但他总觉得很慢,因为他感觉老者在拖拉着什么,再等待着什么。

    有什么可犹豫的,你不就想着出去吗?但为什么,总感觉这个老头是在等着什么。

    可是楚非这次没有犹豫,他觉得老头的犹豫不在于他,而在于其他什么,所以,他更不觉得有什么坑需要他去填。他依旧再往前爬着。

    终于,应该算是终于,楚非爬到了那座“山”的脚下,森森白骨或者血肉头颅的脚下。

    还得往上爬,老头在最高处,他必须把这个老王八蛋拽下来,相用他的身体,他才不会拱手相让呢。

    也许是愤怒,楚非往顶上爬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但山很高,也不知道这老王八蛋杀了多少人,很多个白骨头颅一踩就碎了,半道又滑下去不少。

    楚非从来不害怕死人,死的透透的他更不怕,所以他才不担心踩碎几颗,是不是造孽,但老是碎,老是滑,他还是很不爽,因为爬着是很累的,况且,万一那老王八蛋跑出去怎么办。

    所以,他必须找一些有血有肉的垫脚石,这样,才能不滑下来。

    之后,他的成效明显变高了,爬的也快了,甚至于,他还有一种莫名的小兴奋。

    可他没有看到,老者的脸上却出现了莫名的小伤感。

    虎毒不食子,要是食了呢。

    父慈子孝,要是不慈呢。

    楚非觉得老者越来越近了,自然也是越来越努力了,这个梦真的很是逼真,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汗水都在往出冒,他没东西擦汗,头一甩,手一挥,汗水自然飞走了不少,飞在了那一具具死尸身上,手上或者脸上。

    楚非没去看他们,但是爬多了,自然还是会看的,不是观看,而是查看,毕竟,垫脚石长什么样,好不好蹬,这是很重要的。

    过度劳累,过度兴奋,过度认真,终归不是好事。

    此刻,他终于发觉了什么——那些未曾模糊的垫脚石。

    有血有肉的垫脚石。

    那些垫脚石都是死人头,头连着脖子不容易断,自然好爬好蹬,但一次又一次的往上爬,楚非不免看到了那些容貌。

    许是累了,也是眼睛花了,那些人脸感觉很像,越来越像,越来越像一个人的脸,当然不是他的,他还没死呢。

    但那会是谁?

    楚非没有见过,他起码以前没有见过。那是个孩子的脸,一个会笑会哭会闹的孩子的脸,天真无邪,大概便是如此了。

    而后,楚非觉得这是错觉,但等他感觉是错觉时,却成了千千万万的错觉。

    好像是他产生错觉的那一瞬间,白骨堆上的所有死尸,不管是死的透透的,还是死的有血有肉的,似乎是被他的汗水浇灌了一般:开了。

    并不是开出了花,而是开出了脸,开出了人脸——那孩子的人脸。

    楚非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当时他看着那座山以及山上的老者时,他拴着一根大铁链子,他一直觉得,那铁链子是栓老者的,现在看来,是拴着这个孩子的。

    那个王八老头,其实是在等,等这个孩子出去。

    忽然间,在楚非面前的孩子笑了,笑出了声,甚至睁开了从来没有睁开的眼睛,也许是讽刺,但着实刺的生疼,如同一句诗词一般:

    待到山花烂漫时,他在丛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