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中文网 > 琅邪王妃 > 【097】你死了也好

【097】你死了也好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创业吧学霸大人末日大佬速成指南神棍日记快穿苏妲己星际壕婚:怂妻猖狂位面之时空之匙诸天供应商

一秒记住【四四中文网 www.44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在屋内躺了几日,绿秀端着花瓶走来,瓶内是枝繁花茂的紫薇花,开的正盛,艳丽如霞,而叶子却是油绿绿的,很有生机的样子。

    乍一看到,她有些愣怔,开口道:“这是……。”

    绿秀将花摆在桌上,道:“这是奴婢今早去园子里摘的,从前郡主很喜欢,奴婢将它摆在这,就是为了告诉娘娘,大仇未报,娘娘不能垮了自己的身子。”

    心里一滞,她不觉的点了点头:“当然,我如今有孕在身,断不会给任何人伤害我的机会。”

    “娘娘这样想最好,”她不禁一笑,撩起碗中的清水洒在花枝上,接着有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碗走上前,低着声音道:“忘了告诉娘娘,暄妍夫人死了。”

    “死了?”她一愣。

    “据说是突发顽疾,来不及叫太医就已经死了,”她说着,神秘道:“赵亚偷偷告诉奴婢,是王爷下了令,王爷说既然已经昏死了,就没必要再活过来了。”

    微微的怔仲,她深深的叹息一声,那日她如此痛苦的模样,怕是真的吓坏了司马睿,使得他起了杀心,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杀人,却也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她的心,而她要杀的,哪里是一个小小的暄妍夫人。

    不过此时,她突然闪过一丝念头,他可以为了自己杀了暄妍夫人,有朝一日,会不会为了自己杀了梁楚儿?明知这念头可笑之极,虽是一闪而过,却印在了心底。

    虽是千辛万苦保住了孩子,她却受尽了罪,俨然成了名副其实的药罐,每天都要喝那些苦的难以下咽的汤药,以至于闻到草药味,就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休息几日,总算可以下了床,但也只是坐在房门前晒晒太阳。多年前她初入王府,一直都是这个院子,很大,花草茂盛,园子边的秋千早已落了一层灰,有青藤缠绕,她已经许久未沾。

    除此之外,一切都跟从前一样,初春的时候,迎春花依旧盛开,蔷薇长满了南墙,花团锦簇,那石桌也是从前的模样……。都是一样的,但为何在她眼中透着苍凉,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出着神,身上突然一重,抬起头,正看到司马裒站在身后,眼中带着笑,为她披上外衣,道:“虞娘娘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裒儿。”她不禁一笑,立刻吩咐宫人搬来椅子在自己身旁。

    司马裒上前,坐在她旁边:“虞娘娘,你身子好些了吗?”

    心里一暖,她笑道:“已经没事了,你怎么不在房中读书,跑到这儿来了?”

    “儿臣好久没见虞娘娘,虞娘娘瘦了。”

    他微微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使得她一阵好笑:“哪里是好久?前日你刚来看过我。”

    他像是回想,不由得一笑,灿灿的样子:“儿臣读书读糊涂了,忘记了。”

    二人相视一笑,司马裒这才想起将手中的紫檀木盒递给她:“儿臣是来给虞娘娘送东西的。”

    微微一愣,继而接过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只血珀扳指,纹理清晰,艳红欲滴。她略一沉思,除夕之时,这只象征琅邪王妃身份的血珀扳指,被司马裒亲手交给襄城公主,作为与王皎联姻的凭证,如今竟被退回,可见是婚约解除了?

    “前几日使者赶来,说是王刺史下令将此物交还琅邪王府。”他说着,面上带着小小的笑:“虞娘娘,你说他是不是退婚了?儿臣不用娶王皎了?”

    司马裒想来是真的不喜欢王皎,以王敦的性子,他是断不会再与司马睿联姻,这样也好,也算两全其美。这样想着,不由一笑:“是啊,裒儿可以娶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虞娘娘说什么呢,”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目光瞄了瞄她的肚子,道:“虞娘娘腹中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她不禁含笑,道:“这我可不知道,但他已经有了名字,叫司马冬儿。”

    “司马冬儿,”他重复名字,望着她,笑的灿灿的:“若是男孩,以后儿臣和他一起保护虞娘娘,若是女孩,儿臣就保护你和妹妹。”

    这般温暖的话,使得她禁不住笑出声:“你父王也说过相同的话呢,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虞娘娘怎么都不算吃亏。”

    司马裒走后,绿秀匆匆而来,见到她赶忙的行了礼,道:“娘娘,出事了。”

    屋檐下飞燕成双,轻唤着雏儿,她正望着出神,乍一听她如此慌张,不觉蹙起秀眉:“怎么了?”

    “王夫人跑去找王爷,说是要揭发您,”她不觉低下声音,小心的看了她一眼:“王夫人说,娘娘怀的并非王爷的骨肉,而是,扬州刺史王大人的孩子。”

    心里猛地一沉,她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努力的冷静下来,沉着声音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方才,”绿秀急忙道:“王爷刚刚与众朝臣商议完国事,王夫人就跑去了前堂,当着众臣的面直言要揭露娘娘与王刺史的私情,说王爷前去东海国期间,娘娘曾经深夜前往安东将军府,一宿未归。”

    不觉间,她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前去见王敦那日,她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王瑜是如何得知?想起石晴儿不久前的话,她脑中除了梁楚儿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前堂众多朝臣,此事闹的沸沸扬扬,王爷正派人来请您,奴婢得知后先行跑来,娘娘,怎么办?”

    怎么办?她如何知道怎么办?事已至此,只能镇定下来,沉着应对。

    “不要自乱阵脚。”

    正说着,就见一宫人已经走来,看仔细了正是司马睿身边的宫人良玉,恭敬的行了礼,才开口道:“启禀娘娘,王爷要您即刻前往大堂。”

    随着她一路走去,到了前堂,还未踏入房门,已经听到王瑜的声音:“妾身所言句句属实,王爷从东海国回府之前,整整七日,王妃娘娘以病重为由不肯见任何人,前前后后都是绿秀那奴才一面之词,妾身奇怪的是,既然病了为何不召太医前去诊脉?可不是奇怪的很?”

    “住口,你还在胡说,诬蔑王妃你可知是死罪!”

    这忍无可忍的声音,并不是司马睿,而是安东司马王导,然而此时的王瑜,早已是铁定了心,哪里还会顾忌他的话,当下急声道:“我没有胡说,哥哥为何不信我?那晚有人亲眼目睹娘娘去了安东将军府,并且一夜未归,不久前太医诊断娘娘有了一个多月身孕,不早不晚,偏偏是这个时候,未免也太巧了吧?”

    她站在门旁,听的一清二楚,不由得握紧了手,深深的吸了口气,在绿秀的扶持下起身踏入大堂:“王夫人何出此言?妾身倒有些不明白了?”

    大堂之上,数位重臣,包括司马睿新封的名士刁协、庾亮等人,看到她赶忙的行了礼,面上不无尴尬,尤其是王导,脸色难看至极。即便她真的与王敦私通,这也是琅邪王府的家事,王瑜私下里怎样告发她都可以,如今却被她闹的风波四起,她是故意当着重臣的面揭发她,这样一来司马睿别无选择,只能按着规矩处置了她,而下场显而易见,不得好死。

    司马睿面上无光,众人又怎会不尴尬?王瑜明显想她死,直接冷笑一声:“娘娘心里明白着呢,那日王爷清晨离府,晚些时候您就匆匆去了安东将军府,子时过后,回来的却只有宫人绿秀和两个抬轿的守卫,接下来几日,绿秀那奴才以您病重为由,不准任何人会见,您以为瞒得过所有人吗?”

    她面上没有丝毫的气恼,反而淡笑一声,一步步上前,盈盈的给司马睿行了礼:“给王爷请安。”

    司马睿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意味,甚至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随即伸手将她扶起:“王妃不必多礼,叫你前来只是为了洗刷你的冤屈,本王信你,定不会让任何人诬蔑了你的清白。”

    他的声音很坚定,坚定的让她有片刻恍惚,心里随即生出一丝暖意,回过神来,才轻声道:“公道自在人心,臣妾问心无愧。”

    众人落座,她与司马睿自然坐在主位,望着面前的王瑜,禁不住沉下声音:“王夫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口口声声诬蔑我,可有证据?”

    “若无证据,妾身怎敢有此一说?”她义正言辞的样子,眼中却带着一丝冷笑:“那日夜间,娘娘悄悄离府,两名抬轿的守卫均是赵护卫的人,平日里听命于他,赵亚随着王爷去了东海国,但绿秀是赵亚之妻,这才使娘娘顺利的出了府。这一点娘娘无从否认,因为当日曾有宫人亲眼目睹您坐着轿撵离开。”

    她说着,颇为得意的看了一眼孟央,却见她极是冷静的端起桌上的茶水,漫不经心的打开盖子:“我从未否认自己深夜离府,王夫人仅凭这个就要诬蔑于我?未免太可笑了。”

    “敢问娘娘,您当日因何缘故深夜离府?去了哪儿?做了什么?”王瑜步步紧逼。

    握住茶杯的手微微收紧,她还未回答,司马睿已经阴沉下声音:“王瑜,她是琅邪王妃,她的行踪无需向你汇报,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本王现在就可以砍了你的脑袋!”

    “王爷稍安勿躁。”她没有丝毫的慌张,面上带着一丝讥讽:“妾身只不过是要您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莫要被她所骗!她乘着轿辇去了安东将军府,这是事实,当晚打更的衙役可以作证!”

    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使得孟央心里一沉,仔细的回想起来,那日前去见王敦,正是二更天的时候,官府的衙役已经出来巡逻打更,王瑜竟然真的找到了证人!

    “那衙役已经被妾身请来,就在门外,恳请王爷让他出面作证。”

    此言一出,众人不免交头接耳,但又不敢多说什么,很快安静下来,从始自终,司马睿的脸色难看,王导更是沉默着闭上眼睛,这一次,王瑜只怕惹祸上身。

    孟央看到司马睿紧握的右手,青筋毕露,心知他早已怒火冲天,不露声色的握住他的手,望了一眼王瑜,道:“王夫人既有证据,那就请上来吧。”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冷静,而那打更的衙役已经赶忙的进了大堂,上前跪在地上:“奴才陈虎给王爷请安,恭祝王爷福寿安康。”

    这衙役名为陈龙,却并不是人如其名,反而长着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一双眼睛泛着精光,给人很油滑的感觉。王瑜面上带着得意,望着他道:“陈虎,把你看到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奴才一定知无不言,那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奴才当值巡逻打更,二更天的时候,经过将军府,看到有轿撵停在府外,一女子下了轿撵,进了将军府的府门,那晚将军府外阵势浩大,熊熊的火把照亮了整片天空,所以奴才记忆犹新。到了子时,奴才再次打更巡逻,同样经过将军府,却见府门紧闭,轿撵却还侯在那里,奴才心生好奇,回头多看了一会,没多久就见两名轿夫抬着空轿子回去了,随行的还有一个婢女模样的女子。”

    他说完,王瑜已经迫不及待的对他道:“你抬起头来,看看那晚进了将军府的,可是坐在上面的女子?”

    陈虎抬起头,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她,看的她心生紧张,随即就听到他点头道:“就是她,她长得跟仙女一样,奴才记得很清楚。”

    只此一句,大堂肃静至极,谁也没有开口,司马睿目光阴寒的看了他一眼:“你可看清楚了,她是琅邪王妃,若是有半句假话,本王定会诛你九族。”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他吓得赶忙磕头:“奴才以身家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

    他这样诚惶诚恐,王瑜得意到了极点,声音也不觉提高,指向孟央,厉声道:“身为王妃,不守妇道!深夜离府勾搭别的男人,现在还怀了别人的孩子,让琅邪王府颜面何存!更让王爷蒙羞,这等下贱的女子,王爷定要杀了她才行!”

    “放肆!”

    一声怒吼,王导起身上前,一把从侍卫手中夺过佩剑,凌厉的抽出,架在王瑜的勃颈上,眼中闪过阴色:“一派胡言!今日我便替王爷杀了你!”

    “哥哥……。”她面上有着不敢置疑的神色,吓得脸都白了,但片刻又镇定下来,颤抖着声音道:“我说的句句属实!纵然她是王妃,与别人私通就是死罪,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王爷难道要坐视不管吗!”

    “王司马退下,”司马睿伸出拇指揉了揉眉心,抬起头,微微眯起危险的眼眸:“她说得对,与别人私通是死罪。”

    不觉间,孟央的手深深握紧,又听他对陈虎道:“本王最后问你一遍,那晚子时,你当真是看着他们抬着空轿撵回去的?”

    他的声音不怒而威,使得陈虎愣了下,最后咬了咬牙,像是豁出去一般,直言道:“是,奴才看着他们抬着空轿子离开的。”

    “亲眼所见?”

    “是,亲眼所见。”

    大堂之内很安静,静的所有人都屏息凝气,司马睿久久的看着他,眼中的阴寒逐渐加深,最后冷笑一声:“来人呐,把这狗奴才的眼睛挖下来!”

    一旁的侍卫应声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锋利的剑光闪过,吓得陈虎脸色煞白,禁不住冷汗淋淋,不住的磕头:“王爷,王爷饶命……。”

    “王爷,证据确凿,你怎能包庇这个女人!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王瑜又惊又气,恼声质问着,而他却微微蹙起眉头,猛地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杯瞬间摔落地上,破碎声尤为沉闷,他眼中泛起杀意:“证据确凿?王瑜,你真是胆大包天!你可知她为何去了安东将军府?那是因为本王临行前交给她书信一封,叮嘱她亲自交给王刺史,此事关系重大,她只得深夜秘密前去,若不是她将信送去,处仲怎能及时调遣周访相救,本王怕是早已死在了东海国!处仲对本王忠心耿耿,王妃更是恪守妇道,你竟敢造谣生事,找来这么个瞎了眼的狗奴才胡言乱语,本王定要砍了你们的脑袋!”

    此言一出,吓得陈虎险些尿了裤子,颤抖的跪在地上:“王爷,王爷饶命,奴才那晚确实见了王妃娘娘,但并不知她何时离开,奴才只是经过,什么都没看到……。王夫人给了奴才一笔钱财,并承诺事成后给奴才封个小官,奴才一时鬼迷心窍,就,就听了她的。”

    不打自招的一番话,使得王瑜瞬间脸色大变,气恼的指着他:“你!你胡说…。”

    “毒杀静夫人一事,本王已经饶你不死,可你非但不知悔改,还这样诬蔑王妃,当真罪大恶极!”司马睿厉声道,接着冷笑一声:“琅邪王府已经容不下你这样狠毒的女人了,看在王司马面上,本王留你全尸,来人呐,赐毒酒。”

    这场闹剧终于就要落幕,她的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王导没有说话,众臣都没有说话,王瑜哪里会甘心就此死去,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惊惧的红着眼圈:“王爷,你为何不信瑜儿!即便是送书信,她一夜未归也是实情,不仅如此,后来几日她根本就没回来,她留在安东将军府数日,哪里还能是清白之身!”

    “王夫人,”始料未及,大堂立刻肃静,她缓缓望向她,眼中透着厉色:“不管你对我有何怨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王妃问心无愧,不会惧怕任何人的诋毁。”

    她的神情这般庄重,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傲气,无畏无惧,正应了那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让人不由而衷的产生信任。这场闹剧已经没人愿意再看,就连王导也是慢慢转过身去,此时他心里定是万般煎熬,万般不愿,可他只是转过身,不再看王瑜一眼,声音有些艰难:“王爷,茂弘先行告退。”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后的王瑜瞬间恐慌,二话不说就要上前:“哥哥,你不能不管我,你怎能不信我,哥,哥哥!”

    但任凭她怎样呼喊,声泪俱下,侍卫仍旧阻拦着,王导决绝的离开,直到身影消失,她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地上,望向孟央的眼中带着怨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几日你称病,谁也不肯见,连太医都没请,这一切都是绿秀那奴才一个人的话,你敢对天发誓吗?!你若不在王府,天打五雷轰,连带着腹中孩儿,不得好死!”

    司马睿隐忍着怒火,想也不想的起身:“来人!把她拉下去砍了!”

    “你不敢!你不敢发誓对不对!你心里有鬼……。”

    侍卫将其拉住,她疯了一般的想要扑上前,孟央心里始终不得安宁,听了此话更是攥紧了衣袖,正了正,起身道:“等一下。”

    众人皆愣,她顿了顿,开口对王瑜道:“我并非不敢起誓,只是不屑与你争执罢了,王夫人的怀疑合情合理,所以本王妃不得不告诉你,那几日我确实染病,至于为何不请太医,只因此前我的病一直是由皇甫小姐诊治,她是城内玄晏堂的女医,精通素女内经,祖父为名医皇甫谧,想必各位都知道此人。”

    大堂之上皆是文臣,习孔孟之道,听她提及素女内经,皆有些尴尬的神色,比起黄帝内经,素女经是极其隐秘不传的,不单单讲诉男女阴阳交合之道,还有如何求子、生育后代。

    “那几日,皇甫小姐为我开了秘方配药,叮嘱我七日不得见风、见凉,这才是我称病在床的原因,王夫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玄晏堂质问皇甫醒珍,而我不过是想要个孩子,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说着,声音有些凄然,众臣一说,也顿觉她的委屈,更加认定她是冤枉的,分明是王瑜心怀叵测,她不过是调理身子,本就是女人家的私房之事,谁愿意让别人知晓,偏偏王瑜蛮横无礼,使得她不得不将此事公之于众,何止是尴尬,想来更加难为情。

    于是,他们望向王瑜的目光有些不对,心里不约而同的认为此人心术不正,低声议论也多叹息之音,新封的尚书左仆射刁协,更是直言道:“王爷,孰是孰非臣等早已知晓,贵为琅邪王妃,岂可受此侮辱。”

    “对,王妃娘娘宅心仁厚,百姓多称赞有加,定是被人诬蔑的。”

    ……。

    众人议论间,都乡侯纪瞻大人开口道:“这是王府家事,臣等本不该过问,但恕臣斗胆,臣与王爷、王司马一同前去东海国之时,王衍那反贼投靠了石勒,当时的情形惊险万分,若不是王刺史派人相救,只怕凶多吉少。周访曾亲口相告,是王妃娘娘夜会王刺史,王刺史才肯出兵,娘娘深明大义,一心挂念王爷安慰,且王刺史又是光明磊落之人,这等谣言纯属无稽之谈!”

    他说完,王瑜疯了一般的挣扎:“你胡说!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摆明了有鬼,你们这帮有眼无珠的家伙,都被她骗了,被她骗了!”

    纪瞻并不恼怒,反而淡笑着看了她一眼:“公道自在人心,就连王司马也认定娘娘是无辜的,王夫人还有什么可说?”

    一句话,使得王瑜脸色难看之极,逐渐冷静下来,直至面若死灰:“哥哥,为何,连他也不信我…。”

    因王瑜引起的风波最终平息,司马睿念及她的身份,特赐毒酒一杯,而那打更的衙役,先是被挖了双眼,然后砍了脑袋。

    她在绿秀的搀扶下回到屋子,本以为自己会心生感触,却发觉此时的自己没有丝毫感觉,仍可以平静的吃着碗里的燕窝,这样的场合经历多了,自然心如止水。但她没有安静多久,随即就见一宫人匆匆跑来:“娘娘,王夫人不愿就死,非要见您一面才肯喝下那杯毒酒。”

    她尚在犹豫,绿秀直言道:“娘娘不要去,她再三的陷害您,指不定有什么阴谋。”

    “她就要死了。”

    迟疑的说了这么一句,她心里终究是不忍的,王瑜虽然可恶,但静夫人之事确实是她冤枉了她,算起来,她罪不至死,更重要的是,她找来打更的陈虎诬告她与王敦私通,绝非偶然。

    屋内沉香,侍卫打开房门,她顿了顿脚步,这才走了进去,王瑜早已哭肿了双眼,看到她后,眼中闪过光亮,疯了一般的就要扑上前:“娘娘,娘娘救命,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一旁的侍卫直接将她拉住,毫不怜惜的拿过粗绳,将她死死的绑在椅子上,丝毫不能动弹。孟央暗自叹息一声,道:“为何将她绑起来?”

    侍卫回答:“王爷知道娘娘来看她,特意吩咐将她绑起来,免得伤到了娘娘。”

    曾经的王夫人何其风光,珠翠华贵,锦衣玉食,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一般,骄纵而高贵。可此刻的她,像个疯子一般,发间名贵的雕花水晶簪泛着光芒,几缕长发却凌乱的散下,显得如此狼狈,拼命的挣扎着捆绑自己的粗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们都退下吧。”

    不觉间,她开了口,侍卫却犹豫了:“王爷吩咐了……”

    “退下!”

    凌厉的打断了他们的话,绿秀随即上前:“娘娘让你们退下就都退下,人都绑着呢,能出什么事!”

    侍卫最终离开,绿秀在她的吩咐下守在门外,屋内只剩她们二人,王瑜眼中有着存活的欲望,苦苦哀求:“娘娘,我错了,求求你,别让王爷杀我,我不想死!你去求王爷,王爷一定会饶了我。”

    “来不及了,”她平静的看着她,“从你选择在前堂之上,当着众臣的面告发我,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朝臣皆知,早已闹的沸沸扬扬,事关琅邪王府声誉,更关系到王爷的声誉,甚至关系到朝堂规矩,诬蔑王妃是死罪,从一开始,王导就已经知道,他的安东司马之位,无法保全这个任意妄为的妹妹了。

    王瑜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苍白着面色,不敢置疑的摇了摇头,片刻又嘶声哭喊:“不,我不要死!为何连哥哥也不信我!他竟然眼睁睁的看着我死……”

    耳朵里充斥着她的哭声,她缓缓上前,桌上的玉盘之中,放着一杯倒满的毒酒,她不禁笑了一声:“金屑酒,这可是帝王御用的赐死之酒,惠帝的皇后贾南风,就是被它毒死的呢。”

    “我不会放过你!即便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求救不成,她索性将怨恨转移到她身上,死死的挣扎着身上的绳索,破口大骂:“是你,你诬赖我毒死静夫人,现在又害的我被王爷赐死,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若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是你自己蠢到了极点,怪不得别人!”她转过身,目光凌厉的扫过她:“你死了也好,免得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嚣张跋扈也就算了,明知自己愚不可及,偏偏还要做个傀儡,先是华菱,接着是梁夫人,心甘情愿的被她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临死了还来怪我!”

    一番厉声的斥责,却未使王瑜平静下来,她只是愣了愣,很快就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我说了是你自己蠢!”她再一次开了口,眼中阴寒:“你明知处仲是王氏世族的人,偏偏还要诬告我与他有私情,你愚蠢到从未想过王司马为何不帮你?”

    她终于平静下来,仿佛顿时醒悟一般,惊出一身的冷汗,喃喃道:“是啊,王爷若是信了我的话,会立刻诛杀堂哥,王氏一族必将受牵连,我怎会这样傻。”

    她不仅傻,而且蠢到了极点,司马睿若是诛杀王敦,王敦必将起兵谋反,兵戈相见,必将血流成河,甚至牵连王氏一族所有人,这是王导最不愿看到的,所以,他唯有牺牲掉自己的妹妹。

    而王瑜这才醒悟,惊惧之下红着眼圈,哭的泣不成声:“我错了,我错了…。我竟然信了梁嘉末的话,我错的这样离谱!”

    “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并未回答,一直垂着头哭,绝望至极,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抬起红肿的眼睛,失去了一切的光彩:“你说的对,是我自己蠢,她只说你趁着王爷不在,深夜去了安东将军府,一夜未归,还说有个打更的衙役亲眼所见,我心里对你怨恨,立刻找来陈虎,一时昏了头想着在众臣之面告发你,如此一来王爷是无论如何也袒护不了你的,我竟然如此愚蠢,差一点害的王氏一族覆灭,我该死,我真该死。”

    她自小生长在王氏一族,心里到底是有感情的,对自己的鲁莽行为后悔不已,很快又哭了起来,哀求道:“可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想死,娘娘,你能不能救救我,我再也不会跟你作对,我什么都听你的……。”

    她当然不想死,她这一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这样好的生活,她怎么舍得死呢。孟央心里憋着一口气,最终无力的摇了摇头:“我救不了你,你必须死。”

    最后一次的失声痛哭,她像是流尽了一生的眼泪:“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想死,是梁嘉末害了我,她算计好了将我推向火坑……。”

    此刻,她生存的渴望如此强烈,孟央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中满是决绝,上前端起那杯金屑酒,一步步走上前:“喝了它,我会为你报仇。”

    王瑜瞪大眼睛,拼命的摇着头:“我不要…。”

    她的手一顿,酒微微的撒出一些,手指一片冰凉:“你是想被侍卫强行的灌下,忍受着不堪的痛苦,还是我亲自喂给你喝?”心知难逃一死,她咬着嘴唇痛哭不已,她紧紧的握住酒杯,一步步上前,递到她唇边:“很快就会过去,就像睡着了一般,你不会痛苦。”

    “可我再也不会醒了!”她疯了一般的大吼,吼过之后,长时间的呆愣,泪水肆虐的流下:“我再也不会醒了…。”

    “你会醒,醒来后又是一个新的人生。”她举着酒,声音略显轻柔:“别怕,我会陪着你,相信我,不会很痛苦。”

    毒酒就在眼前,她早已哭哑了嗓子,艰难的望着,久久的等着,绝望漫延,最后紧闭眼睛,颤抖着声音:“帮我解开绳子吧,我不想这样捆绑着,死在座椅上。”

    片刻的迟疑,她最终放下毒酒,上前为她解开绳索,王瑜不禁低笑:“你就不怕我临死前害了你?”

    “你不会,”她将绳索扔在地上,眼中毫无畏惧:“你虽然任意妄为,但到底没有害死过别人。”

    “那你为何还要诬陷我谋害赵静雪?”

    提及此事,她莫名的升起怒火,孟央纵然万般的无力,此刻却不知如何解释,只是轻声道:“我无法解释,这是我欠你的,所以我会陪着你,不会让你孤零零的死。”

    她冷笑一声,已经是绝望至极,双手颤抖的端起桌上的酒:“从小到大,我最怕自己一个人,哥哥却总是很忙,无暇顾及我。我是被奶娘带大的,衣食无忧,但是后来奶娘年纪大了,病死了,哥哥那时官拜司马,依旧没时间陪我,我很生气,克制不住的生气,所以就打骂身边的奴婢,每次打骂完她们,心里莫名的好受一些,渐渐的就养成了习惯。”

    她说着,眼泪落下:“王爷第一次来我家,我就喜欢他了,但哥哥说我骄纵跋扈,琅邪王府规矩严谨,他怕我将来惹了麻烦。我那时很不听话,真的是嚣张到了极点,他不愿我嫁给王爷,我一怒之下到处惹是生非,直到将郡安公之女的脸划伤了,惹下大祸,只有我入了王府成为琅邪夫人,郡安公才不好追究,于是我终于嫁给了王爷。”

    “王爷以前对我很好,我也知道是因为我的身份,但我不在乎,只要哥哥是安东司马,一直为王爷效力,那么王爷就会一直宠爱我,我真傻……。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他的心便是石头做的,铁做的,金子做的…。哪怕你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也永远融化不了!”

    毅然举起酒杯,闭着眼睛一饮而尽,空酒杯掉落地上,她捂着胸口缓缓跪倒在地,眼角最后一滴眼泪流出:“这是王爷赏给我的,我就喝了吧,反正这是他的意思,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她说着,像是呼吸逐渐苦难,死死的抓着胸口的衣服,额头上是豆大的冷汗,痛苦道:“你说了,不会痛苦。”

    孟央的心早已百炼成钢,可此时她还是落泪了,上前跪在她面前,将她紧紧的抱住:“别怕,很快就好,很快就不会痛了……”

    她的手紧抓住她的衣服,难以忍受痛楚,艰难的说不出话,脸色惨白至极:“告诉,告诉,哥哥,我,我知错了……”

    嘴角流出鲜血,她已经无法说话,眼神逐渐涣散,却仍有着对生的渴望,孟央将她抱在怀中,终究低低的哭出声来:“我知道,我知道了……。”

    心里对梁楚儿的恨,更加难以克制。

    出了屋子,正看到王导站在花前,身影显得格外落寞,看到她后,仍不忘行了礼:“王爷念及旧情,答应了臣将她带回去安葬。”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绿秀见她眼圈红着,赶忙拿出锦帕给她,她却是摇了摇头,对王导道:“王夫人说,她知道错了。”花影似海,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儿,许久没有说话,但眼角明显有些发红,孟央又道:“王司马不会记恨王爷吧?”

    “娘娘说笑了,”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凉:“臣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是啊,他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不会记恨秉公办理的司马睿,但多多少少会记恨她吧?若不是她,王瑜怎会落得这步田地?心知他此刻难受,更知他兴许怨着自己,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就要离开,经过他身边时,果真听他开口道:“事到如今,娘娘还认为您是对的吗?”

    她顿住脚步,只觉耳边有凉风吹过,寒津津的,而他的声音夹杂着冷意,听的清清楚楚:“臣记得娘娘说过,不愿做攀援着王爷的凌霄花,你要与王爷共同承担寒潮霹雷,雾霾流岚,竭尽所能成就王爷的伟业,但事实证明,不管你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你与王爷的宿命。”

    “王司马,想说什么?”她听到自己迟疑的问着,双手有些冰凉。

    “处仲回了扬州,愿意一心为王爷效力,我知道这是你的功劳。”他轻笑一声:“但在我看来,一切都是多此一举,若没有你,处仲与王爷之间不会发生这些纠葛,王爷不会为了儿女私情停步不前,那九五之尊的位子早已落入他手。你说要证明自己的存在并非只是牵制于他,你心甘情愿的成就他,可你证明不了,你还是拖累了他,若不是你,段夫人不会死,辽西公不会归顺石勒,眼下中原无主正是大晋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失去了鲜卑十万大军相助,你可知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一番话,惊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段灵箐的死,王导或许对她抱有偏见,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有道理,是她,无形之中,她再一次阻碍了司马睿。

    “你以为让段夫人离开是帮她?她自由了,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若是如此,还不如一生困在王府。王瑜的死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孰是孰非,但我若想不通这个道理,不仅会怨恨你,更会记恨王爷,如此一来,你终究害了他。”

    是啊,他说的很对,分析的很有道理……。

    她感觉有些闷,胸口很闷,呼吸间都是冰凉的,她,错了吗?

    这一日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注定难眠,她躺在床上,蜷缩着身子,久久难以入睡。已经是深夜了,依旧是如水的月色,就如同幼时的每一个夜晚,她在泸水村,身边有爹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一家人那样幸福。无数个夜晚,她躺在简陋的茅草屋,窗口很小,但看得到一泻千里的月光,洒在远处的河面,月影下重峦叠嶂的山峰,真美。

    那样的场景,这一生也不知能否再见到,此刻,她的眼泪无声流下,打湿了金丝绣枕,想来一切就跟做梦一样,从前贫困山村的少女,竟成了尊贵的琅邪王妃,她睡在这样柔软的床上,枕着这样名贵的绣枕,山珍海味,锦衣玉食,她的相公是天生贵胄的琅邪王,她站在他的身边,再不是从前的那个胆怯的少女,孟央,究竟是谁?

    她就像个迷路之人,什么也看不清,心里戚戚然,更是怵得慌,从前的孟央,那样善良,可是今日,她看着王瑜死在自己面前……她变得这样狠心。

    枕边一片湿凉,她就这样闭着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那样熟悉的脚步声,她不用猜测就已经知道,是司马睿,他来了。

    他以为她睡着了,就跟从前一样,他有时在书房忙到很晚,回来时见她早已熟睡,会脚步很轻,会从背后轻轻的拥着她,很快睡去。

    可这一次,他们都没有睡。

    他将头埋在她的后颈,紧紧的抱着她,很久都没有动,但她知道,他是醒着的。他似是不安的颤动着眼睫,使得她的后颈痒痒的,却已经没了力气动弹一下,他们以这样亲密的姿势相拥,却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感觉不到温暖,

    一夜无眠。

    ------题外话------

    好吧,向大家认个错,昨天晚上不小心把今天早上八点的那章更新了,结果又忘了补上早上的,一觉醒来,才想起承诺的八点还没更新,妈呀,晕头了。

    最近晕头转向的,我们家这边又要下雪了,姝子的手肿的像个猪蹄子,脑子里跟装了浆糊似的,真的孤独寂寞冷~哈哈哈,大家不要见怪啊,现在再说一次,明天早上八点正常更新!

    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