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中文网 > 女帝 > 177.第177章 礼之大礼

177.第177章 礼之大礼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四四中文网 www.44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治平十四年,三月二十八,宜嫁娶。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许多百姓就已凑到街道两旁,对着干净整洁的道路指指点点。他们久住长安,如何不明白,只有皇室成员,而且是极贵重的皇室成员成亲,才能有提前一天由卫士们扫撒开道的偌大排场?

    寻常人家皆是黄昏成亲,顶多正午时开始送嫁妆,哪怕是达官显贵也不想太招人眼,若不是高嫁却陪嫁众多,保管有许多御史围着你家墙根打转。只有皇室,排场铺得太大,明明住在一个坊中,却要在其余几个坊市里转一圈,以彰财富地位,皇家声威,又不好背了良辰吉日,才将送嫁的时间定得更早。

    百姓对达官贵人的事情往往比较热衷,尤其喜欢凑婚礼的热闹,这才起了个大早,只为占个好位置,品评新娘子的嫁妆。

    未过多久,人群就喧闹起来:“快看快看,远处来人了!”

    “不会吧?这才什么时候?”

    “两年前魏嗣王殿下娶亲,也只是从巳时开始送嫁妆吧?”

    “你懂什么?魏嗣王是皇孙,邓相虽是相爷,到底君臣有别。他嫁得又只是孙女,嫁妆是妆点门面的底气,却不好越了皇室去。这回出嫁得可是代王殿下与代王妃唯一的女儿海陵县主,海陵县主的封邑本来就多,在诸多县主中是头一份,圣人又特意嘱咐了办得大一点,自然与旁人不一样。”

    “原来是代王和王妃的女儿,难怪呢!王妃高义,女儿自然不能被委屈。”

    “那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若是离家离得远了点,不知生死前程,婆娘也会带着儿女改嫁,谁能放下富贵与夫婿一道去流放呢?听说代王极宠爱海陵县主,几乎陪嫁了半个王府,可见代王对王妃何等感激了。”

    “这等事情,大哥也知道?”

    “承让,承让,不过是有个亲戚在谯郡公府名下的铺子里做账房。为了清点县主的嫁妆,谯郡公府也派人去帮忙,自然灌了一耳朵内情。听说郡主的封邑、庄子和铺子样样都是好出息,代王和王妃还拼命往嫁妆里加东西,光是嫁妆名录单子就有半人高。这哪里是娶了个娘子,简直是抱了金山银山回去。”

    正当百姓们七嘴八舌,不住讨论,讨论爱女心切的代王和王妃会给女儿多少陪嫁的时候,便听有人喊到:“快看,嫁妆来了!天啊,你们看!”

    “这这这,你们瞧那珊瑚,有没有四尺高?”

    “即便没有也快了吧?这东西绝对价值连城啊!”

    “傻子,没瞧着这东西排在前列,土坯瓦片都没见到,它就来了么?这是御赐的,御赐!皇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用得着大惊小怪么?”

    “皇宫中自然不缺好东西,但你见得到么?”

    “一,二,三,四,五……御赐的东西究竟有多少件,你们谁算清了?”

    “眼都花了,哪里算得清。”

    “我知道,我知道,已经过去了十七件,现在是第十八……天啊,这座玲珑宝塔好漂亮!”

    “听说代王笃信道教,圣人便将这座七层玲珑宝塔赐给了长子,没想到代王竟将它给县主做了陪嫁。”

    人群鼓噪,兴奋地讨论着代王嫁女的排场,与苏家次子苏荣定亲,不日就要嫁过去的安南伯府听了奴才描述婚礼的盛大,气氛却有些低迷。安南伯夫人心里头将丈夫邢超埋怨了百八十遍,却不敢真说什么,还得柔声劝慰小女儿:“海陵县主是皇室贵女,又将是苏家的冢妇,地位特殊。你可千万别存什么与她一争长短的心思,需知这两家联姻是圣人、魏王都看重的,代王又爱女心切,你若卷了进去,白白担了干系,被圣人和两位王爷、王妃责怪怎么办?听娘的没错,嫁进去之后,你只需孝顺婆婆,厚待小姑,将心思用在夫婿上即可。千万别与闺中时一般,见到亲姐妹比你好尚要别一别苗头,明白么?”

    刑三娘子嘟着嘴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安南伯夫人想到小女儿的婚事,险些要落下泪来。

    邢超虽有平定江南之功,却坐视姜家陷害、杀害萧誉和赵肃,被圣人所恶。封了伯爵,官位也更高不假,却被高高挂起,再也没了实权。

    这些达官贵人,哪个不练就一双利眼,明白邢超没了前程,不与他往来?若不是邢超在军中还有几分脸面,魏王需要臂助,苏家二公子的名声又不大好听,这门亲事也轮不上他们家。

    安南伯夫人虽明白这些,可一想到女儿面对得会是存心与嫡长子争锋,名声不大好,估计也不怎么省事的夫君;贤名甚是响亮,被众多命妇所信服,与魏王妃关系极好的婆婆;还有年纪比女儿尚小一些,出身却十分高贵,据说很不省事的嫂嫂,安南伯夫人的心就如同火烧一般。既怕女儿在孝道上将海陵县主比下去,惹得海陵县主不快;又怕女儿比海陵县主有孕,导致家中气氛不和睦;还怕女儿和婆婆起冲突,大家绝对会听莫鸾的;更怕苏荣想些有的没的,将女儿甚至整个刑家扯进去,只是……当家男人决定的事情,她又有什么办法呢?难不成让女儿不孝顺舅姑,不体恤夫婿,不早早有孕么?

    若说安南伯府的气氛十分沉闷,代王府的气氛便是沉静了。

    汉、燕、夏三朝对胡人的政策都还算开放,商队的往来,彼此的通婚,将许多胡人的习俗都带到了中原,婚礼也从昔日的沉静端庄变得热闹活泼——鼓乐宴客,催妆却扇,刁难新郎。

    魏王一系为了这场婚礼,自然是用尽了全部的手段,早早就将人手备齐了,代做催妆诗、却扇诗的,逃离棍棒护着新郎的,陪同喝酒的……应有尽有,个个都是大名鼎鼎,十分拿得出手的青年才俊。甚至不着痕迹地问了问,海陵县主唯一一个闺中好友高盈已经出嫁了,更别说庶出姐姐们,若你们不想随便找人充当新娘子的从者,不妨我们这边出人?

    他们想得很好,也以为准备妥当,谁料事情在秦琬这里卡住了——秦琬直接将绣娘做好的障面给剪了个粉碎,还不等沈曼斥责,她先发制人,坚持用周礼成婚,并振振有词,曰:“这门婚事本就是为合两姓之好,自然要遵从礼之大礼,君子重之。”

    女儿的心思,做父母的如何不明白?新娘子之所以要障面,无非是婚礼热闹,宴请宾客,人多手杂的。为了不让别人看到新娘的容颜,才添了这么些玩意。与其说是礼节需要,倒不如说是男子的劣根性在作祟,除了至亲的家人,就只有夫君才能见到妻子的样貌。

    这等象征“附属”地位,几乎是在昭示所有权的举动,秦琬如何会答应?她的意思很明确,态度也很坚决,宴请宾客可以,婚礼必须是“昏礼”,尤其是亲迎的部分,一定要按照周礼来。她又不是见不得人,被看看又怎么么了,料想也没人胆子惹不痛快。

    事实也正是如此,有资格参加代王嫁女的宾客,皆是一等一有身份地位的人,也不差了这顿宴饮,代王府的气氛亦变得十分宁静安详,仿佛远处震天的锣鼓喧嚣并不是因他们而起。

    苏彧身着玄端礼服,头戴爵弁,系玉佩刀,待墨车在代王府大门停下后,他便下了车。

    为彰显对女婿的尊重,代王本该到大门迎接,不过皇族的身份本就贵重些,故苏彧一路行到二门,才见到了等候在此的摈者,卫拓。

    按理说,代王府的摈者应当是王府祭酒,偏生裴熙三年前回了洛阳,还没一年后又传来消息,说罗太夫人病逝了,裴熙得为她守足三年孝,暂时回不来,代王便将祭酒的位置一直空着,没半点提拔别人的意思。好容易接受女儿要成亲的事实,死活赖着留她及笄之后在家里过了一个新年不说,还舍下脸面去求圣人拨几个身份得当的摈者给他。

    圣人哭笑不得,问过心腹爱将之后,大手一挥,直接将卫拓给派了过来。

    卫拓对代王心怀好感,又认为诸王之中,魏王算比较有为的,圣人都做了脸,他自然没不给的道理,摈者当得很敬业,便依礼向苏彧问事,苏彧亦遵从理解,答道:“吾子命某,以兹初昏,使某将,请承命。”

    他生得颇好,俊眉修目,英挺非常,面色也沉静得很,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沉稳得当”。若没遇上卫拓,说不定还真能被他骗过,以为他喜怒不形于色,只可惜,圣人派了卫拓来。

    想到代王强颜欢笑,不甘认命的模样,再看看眼前用“平静”掩饰不悦的苏彧,卫拓心中轻叹一声,对新郎便有些不满,却也没表露出来,淡淡道:“某固敬具以须。”随即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一步,瞧着代王与苏彧翁婿互拜、作揖。

    周礼庄重,一大套礼节下来,安静又端庄,偌大庭院加厅堂几百号人,硬是没谁发出声音。偏偏在新郎随岳父上了堂,有请新娘后,不消片刻,竟闻得起此彼伏的抽气声,伴随着杯盘落地的声响,唬人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