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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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认还算能说会道的谢翡一时间词穷了,他听着燕来絮絮叨叨地说起最近的遭遇,以及血脉觉醒后的各种不便,发现对方并不需要安慰,只需要发泄。

    于是,他只安静当个听众,很少发表意见。

    直到湘妃扭着腰过来:“老板,燕先生,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或许是最初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刻,燕来有些害怕湘妃,此刻也不敢再矫情,乖乖跟着对方去了餐厅。

    入座后,燕来发现只有他一个客人,对面又坐着三只……妖?总之就很拘束。

    其实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可在这样的局面下,他也没好意思开口。

    不过谢翡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他喝完一杯牛奶润了润嗓子:“昨天那张图上的人,是不是你们的前主、老板?”

    湘妃:“噗――”

    阿福:“噗――”

    见员工们齐齐喷粥,谢翡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一直感觉从穿书到继承客栈,都像被命运推动着。如今又突然梦到了客栈的前主人,让他不得不怀疑对方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转世?

    后代?

    或者是传承者?

    谢翡的视线扫过仍处于呆滞中的湘妃和阿福,从两人对待他的态度来看,他们并未将他和前主人视作同一人,却又总是试图从他身上验证某些联系。

    这也就意味着,湘妃和阿福同样没有答案,同样在寻找答案。

    “您怎么知道的?”湘妃渐渐回神,按捺住胸中震动,期期艾艾地问:“是、是老大告诉您的吗?

    谢翡有些心不在焉,想着那幅画是怎么来的。肯定不是郁离、湘妃或阿福所画,但除了他们,还有谁会知道前主人的事?

    他的目光突然移向燕来,心有所悟――这间客栈的确会有那位的残像,而燕来也完全有能力将所见变成一幅画。

    但郁离说过燕来只能看见百年上下的场景遗留,可前主人陨落至少几千年了……

    谢翡心中生出诸多猜测,最终一哂,回答了湘妃之前的问题:“我梦见的。”

    “梦见……”湘妃的表情一点点变了,那些轻佻、讥诮、散漫、讨好……所有谢翡熟悉的模样顷刻间无影踪,眉眼涌动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敬畏,还有些别的什么……

    谢翡心有触动,看了眼完全处于状况外的燕来,含糊地说起梦境过程。

    当他提到湘妃化作原形时,忽听“哐当”一声响,就见湘妃手里的勺子掉进了碗里,溅出几滴粥。她的脸色好似变换的交通信号灯,时红时青,半晌,湘妃忽然跳起来,捂住脸踉跄着跑走了。

    遥遥传来的嚎哭声让谢翡茫然不已,“湘姐怎么了?”

    阿福愣了愣,“她对自己的原形一直比较自卑。”

    谢翡:“……”

    “所以……原形是什么?”感觉自己被屏蔽的燕来,终于鼓起勇气插话。

    阿福并没有帮湘妃隐瞒的意思,他以前不说,是因为谢翡没问,“裸鼢鼠,她是裸鼢鼠后。”

    裸鼢鼠后陷入了深深的自闭,她一直以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自居,如今被谢翡戳破原形,只觉得无地自容。

    好在她已活了几千年,抗打击能力还是很强的,半天不到就恢复了元气。

    从房间里出来时,她看见燕来正在庭院里忙活,地面到处是蟠虬的树根和藤蔓,横伸出来的枝丫挡住了路,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湘妃笑眯眯上前,“唉呀,这种粗活怎么能让客人动手呢,燕先生放着我来。”

    燕来飞快睃了湘妃一眼,自从他上网查了裸鼢鼠,就感觉湘妃平日里都在强颜欢笑,毕竟那么一只毫无时髦值的动物,连他这只鸡都比不上,鸡至少还有漂亮的羽毛。

    他对湘妃不免多了几分同情,倒是冲散了一点惧意,有些念头也蠢蠢欲动。

    “那个女学生……你能和我说说吗?”

    他问了!

    他居然问出口了!

    燕来心头一阵激动,满心紧张地盯着湘妃。

    “什么女学生?”湘妃不解。

    “就是那个……民国女学生。”燕来还想要怎么描述一下,就听湘妃说:“是她啊,你看见了?”

    “嗯……”

    湘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指尖随意卷着一根垂落在眼前的枝条,“燕先生想知道什么?”

    其实燕来也答不上来,自他见到河面的浮尸,就猜到了女学生的结局,却始终耿耿于怀。

    或许是他见过对方活着时的残像,总觉得那样一个鲜活的、年轻的、充满勇气的生命,不应该无声无息地湮灭在历史中,她应该被记住。

    见他哑口,湘妃也没再追问,她半眯着眼,似在回忆:“都快一百年了……我记得那个时候南山市刚刚被日寇占领,鬼子搞了个什么三光政策,也就是烧光、杀光、抢光……”

    日寇扫荡期间,但凡敌区内的人,不问男女老幼一律杀光;所有房屋、以及不方便搬运的粮秣一律烧毁;锅碗一律打碎;水井也一律埋死或下毒。

    他们要让所有胆敢反抗的人成为无根浮萍,无依无靠。

    但反抗的火种永远不会被扑灭,暂未受到战火波及的绍阳镇,就有不少有识之士在暗中筹集粮食,并通过地下渠道将粮食转移至辖下几个村子,而女学生的先生就是计划的负责人之一。

    “可惜那位先生不幸被逮捕,由他的学生帮忙送出粮食藏匿点的消息。”湘妃缓声说:“学生在来夕宁村寻找联络人的途中遇上了几个日寇,慌乱下露出马脚,被日寇一路追击,无意中闯入了这间客栈。”

    燕来沉默片刻,“那后来呢?”

    “后来……”湘妃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点燃一根,“后来战争打到绍阳镇,镇中军民激烈反抗,她自然也去了。”

    湘妃吸了口烟,吐出灰白色烟雾,“他们坚守了十天十夜,最终弹尽粮绝。一镇上万户人被屠到只剩十来户,所有尸体都被扔进了内城河,连个打捞的人都没有。”

    燕来全身发寒,脑子里嗡嗡直响,胸中滋生出猛烈的仇恨,以至他脱口质问:“你、你们为什么不救他们呢?你们不是妖吗,应该有法力吧,为什么――”

    他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说了蠢话,妖也不是万能的,面对枪/支火/炮的又能做多少呢?何况,妖并没有救人的义务。

    “对不起。”燕来低声致歉。

    湘妃并不介意,弹了弹烟灰,“我只是末等小妖,没那么大本事。再说了,这么多人我们救谁不救谁呢?何况没有我们救,他们不也胜了吗?”

    所有反抗和牺牲都不是没意义的,绍阳镇军民拖住了日寇整整十天,为周边的反抗部队争取了时间,成功阻止了日寇南下的脚步。

    半年后,反抗军又将绍阳镇给夺了回来。

    见燕来仍面有不忍,湘妃不禁有些好笑:“几十年、几百年、往前追溯至几千年,这片土地上的人懂得如何反抗。天破补天、日祸射日、山阻移山、海倾填海,即便血流漂杵、尸横遍野,他们也能从尸山血海中辟出一条路,像以往千百次一样不屈服,站着走到最后。”

    “燕先生,他们不需要被同情,你应该为他们骄傲。”

    燕来垂着头沉默不语,良久,他哑声问:“她叫什么名字?”

    “梅香芝。”

    在燕来经受灵魂鞭挞的同时,远在影视基地的郁离收到了来自银粟的微信,并从中得到了他一直想找到的、逻辑清晰的证据链,为他心里的答案画上了一个圆满。

    “郁老师,代言签约仪式的时间确定了,”助理小陈小跑着过来:“已经帮您向剧组请好了假――”

    “你工资多少?”

    “啊?”

    “问你工资。”

    “一、一万五,税前。”

    “给你涨工资,双倍。”

    小陈:“……”

    见小陈懵逼,郁离轻笑:“不想要?”

    “要要要,郁老师你没骗我吧?我会当真的啊。”小陈左思右想也找不到突然加薪的理由,只能归结于一点:“郁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大喜。”

    小陈舔着脸问:“能分享一下吗?”

    “明天没排我的戏,不是喜事?”

    郁离望着窗外灿烂的金阳,挥了挥手以示告别,他怀着麻将即将开胡的兴奋感快步走到停车场,只用了十分钟就抵达了夕宁村。

    往客栈去的路上,他还听到村子里各种关于山神显灵的传说。

    什么一夜之间死树发芽、枯井生水、谁家病人都快翘辫子了转眼又康复……不少村民甚至组织着要去拜山神,沿路都有拿手机搞现场直播的游客。

    郁离将帽檐压得更低,尽捡着没人的小道走,无风无险地回到客栈。

    等上了楼,他就见谢翡的房门开着,对方正坐在窗前的书桌旁,背对着他。

    郁离轻咳一声提示自己的存在,窗前的人立刻回过了头。

    窗外斜射而入的阳光,为少年的侧脸轮廓描上一道金边,在他挺翘的鼻尖落下一圈光晕。

    谢翡眼睛里明晃晃写着惊讶:“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个“又”字让郁离皱了皱眉,但他今天心情好,大度地放过了谢翡,故作平静地走过去,“你在做什么?”

    “ac站今天给我发了主播签约合同,我正在研究,总觉得直播时间太长了……”

    郁离视线投向桌面,拿起合同迅速翻了遍:“不合理,别签了。”他一一指出几条特别霸王的条款,严谨得谢翡都震惊了:“你还学过法?”

    “我入世一百多年了。”郁离下巴微抬:“被合同束缚只会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如果你想拓展渠道,下周我有个私人晚宴的行程,不少旅游行业的高层会到场,你可以跟我一块儿。”

    “真的?”谢翡将信将疑。

    郁离今天格外好说话,“这次让你蹭热度。”

    “那我都听你的。”谢翡高兴得简直要起飞,没想到金主突然开恩,“谢谢你,郁先生。”

    郁离矜持地点点头,仿佛施恩般说:“从现在开始,我允许你叫我名字。”

    谢翡愣了愣,轻轻笑了。

    阳光洒落在睫毛,此刻的他眼在笑,唇在笑,酒窝也在笑,“郁离哥,你也可以叫我阿翡,以前我奶……我是说福利院的院长就是这么叫我的。”

    郁离目光不自然地移向别处,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嗓子怎么了,听起来哑哑的。”

    “有点儿发炎,不过我喝了阿福哥熬的药已经好多了。”

    “让我看看。”

    谢翡只当郁离要检查他的喉咙,虽然觉得莫名其妙,还是顺从地仰起头。

    随着他的动作,颌下的阴影彻底褪去,纤细而修长的脖颈暴露在阳光下,也暴露了谢翡最脆弱的部位。

    郁离漆黑的眼眸愈发深邃,正要触及那片白到透明的皮肤,就见谢翡张大嘴巴:“啊――”

    “……”

    郁离捏着谢翡的下巴往上一抬,直接替他合上了嘴。

    在谢翡困惑的视线下,他手指移向对方喉结与锁骨之间。

    一瞬间,谢翡浑身的毛都炸了,虽然之前被碰到也不太舒服,却没有像今天这样。硬要形容,大概类似于摄入咖/啡因过量――心悸、胸闷,烦躁异常。

    他本能地拍开郁离的手,再看向对方时难免有些心虚,却并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暴怒。

    郁离只是垂着眼,敛住了所有情绪。

    “对不起啊……可你老摸我脖子干嘛?”其实谢翡昨天早上就想问了,只是阿福他们突然出现,导致场面混乱起来……

    然而郁离却答非所问:“这两天你喉下会长出一块月牙形的胎记,不用担心,那是正常现象。”

    “什么意思?”谢翡懵了,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测:“难道我嗓子疼不是因为生病?”

    “不是。”

    “那是为什么?”

    郁离的神情晦暗不明,良久,念出一句半白半文的话:“龙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

    “不太懂。”谢翡并非真的不懂,而是不敢置信。

    郁离眉心微蹙,干脆直说:“就是你喉结下生有一片逆鳞。”

    谢翡:“……”

    excuse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