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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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恨意

    阳惊鸿灭了这全岛的人,她……她居然没有恨意?

    众人对此表示理解不能,可没一个敢问出口,便是天於言亦不曾,他是天茗羽的夫君没错,可在这岛上,他亦是尊主的属下之一。

    “娘亲,当年她为何做下这等恶事?”林问歌开口了,在场的人中也就她能够直接问出心中疑问了。

    众人相互看看,即使此刻天茗羽的神情有多柔和慈爱,他们亦不会真的当她是个寻常地温和女子,别的不提,单说她能施加封印零域的封印术,就足以说明她的实力有多强悍,这样的人……其本质是绝不可能软和如同小绵羊的!

    “说来也是一段感情恩怨了。”天茗羽说起此事略显不自在,特别是在儿孙面前,“我天氏一族有个传统,每当尊主或少尊主满二十岁时,便要从各方面出发,为其挑选夫君,我的母亲虽为尊主,却早早去世了,因此我接任尊主时将满十七岁,至二十岁时理所当然地开始选夫。”

    天於言的表情也开始不自在了,骤然起身匆匆道:“我出去看看他们忙得怎么样了!”

    语罢,他便飞一样冲向了三花神殿外,那背影隐约透着一种落荒而逃的味道?

    “呵,你们爹爹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可爱!”天茗羽满含感情地道。

    众人……

    云起……可爱?那个傲骄又固执,他讨好了这么久都不给他好脸色看、难搞到要死的男人?

    林问歌一愣之后吃吃一笑:“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娘亲,恐怕在场的人中也就你觉得爹爹可爱了!”

    没有人去问西施是谁,他们尚被“可爱”那两个字劈得找不着北呢!

    天茗羽笑着不反驳,而是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当时备选之人中有一位男子与你爹爹不相上下,无论是风姿还是修为亦或是性情,奈何我与你爹爹自幼一处长大,早在我及笄之事便已相互许诺,要携手此生,是以……”

    “那人落选了?”林问歌脑海中忽然想起了这次跟着他们同来零域的天清潇和阳容安,“那个人的名字是不是叫天清泠?”

    天茗羽诧异地扬眉:“莫非璃儿见过他?”

    “他已经死了。”傅流风接了话,面目冷淡道,“十几年前病逝了。”

    天茗羽轻叹:“可惜了,其实……他也没有大错。”

    “主人,您就是太心软了,才由得那两个狗男女共同背叛我族!”岳娆从鼻子里哼出声。

    “九师奶奶还是一如既往的霸气!”天茗羽眉眼弯弯地夸奖道。

    岳娆的反应是,给了她一个屁股和如花般盛开的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林问歌没忍住笑了。

    “璃儿,哪有女儿取笑娘亲的?该打!”天茗羽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整了整神色道,“阳惊鸿那人好胜心切,一心追求力量和极致的地位,殊不知站得越高责任越重,当初她以乾宫宫主的身份在岛上住过一段日子,了解一些宫主必须知道的事,谁也没料到她会哄的落选的清泠倾心于她。”

    “后来,清泠一心系在她身上,两人私定终身不说,还哄的清泠带她去岛上各处赏玩,她就是这么记下了岛上的几处饮用水源,这才酿成接下来的惨剧。”天茗羽语声感慨,却也充满着自责和伤痛,“清泠大约至死也心中南安吧!其实,若说他有责任,我的责任则更大,没能及时发现,没能及时处置,没能及时反应,这通通都是我的罪过!”

    “娘,是那天清泠有眼无珠,害了我族那么多人!”天梦瑢对天清泠显然极为怨恨。

    天梦珺蹙了蹙眉,未曾开口。

    “娘,那天清泠有个弟弟叫天清潇,这次也随我们来了,还有天清泠和阳惊鸿的儿子阳容安。”林问歌道。

    “清潇还活着?”天茗羽明显面带喜色,对此显然很庆幸,“清泠的日子吗?唉,清泠也是个可怜人,他的孩子的话……若是那孩子愿意,以后留在岛上也未尝不可。”

    听到这话,天梦瑢的神色立刻就变了,他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人留在眼前日日夜夜晃悠的,这一路上没找机会杀了已是他极力克制了,现在居然还要将他们留在家里?

    没错,岛上就是他的家,他怎能允许仇人入住?

    “娘,我不答应他们留下。”天梦瑢反应激烈,“他们是阳惊鸿的亲眷,该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家绝对不留!”

    天茗羽有点犯难地看着长子,像是不知该如何劝起。

    林问歌见此眉梢一扬:“大哥,你的意思是,这偌大的岛上就住我们一家五口人?天氏一族的族人只剩下我们了,连唯二幸存的两个,你也要拒之门外?”

    天梦瑢想要争辩,却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理由,只得愤愤然放弃,冲口道:“反正我不会接纳他们!”

    天茗羽无奈地看向林问歌,见她神色如常,便暗叹一声揭过了这个话题,罢了,她是劝不动了,兴许女儿有法子吧?

    “娘,我们还带来了一些朋友,其中还有我的养父,他们正在收敛族人的尸身,等一切收拾妥当了,你要不要见见他们?”林问歌转而问起另外一件事。

    “嗯,就依你!”天茗羽哪有不应的,封印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一家团聚,看到儿女都平平安安长大,还个个这么出色,她现在是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十足十的好母亲!

    “娘,封印术云起已解开了,你先换身衣裳打理一下,大家休整好了再说其他的吧!”林问歌又道。

    云起招手让小穹带着弟弟妹妹过来,天梦瑢和天梦珺扶了天茗羽起身,众人一起向三花神殿外走去。

    “九师奶奶、见异、思迁、流风、霜霜,你们从前都来过这里,想必各个地方都较为熟悉,便由你们安排大家住下吧,待一切收拾妥当了,再好好一叙。”天茗羽吩咐道。

    随着她起身,一头白发顺势垂下,众人这才看到,她长发的下半段亦浸染了鲜血,红得让人心惊,难怪她之前一直未曾起身,想来是不愿大家多担心吧!

    “娘,这里有瓶补血的灵丹,你试试看有没有效果。”林问歌眸光一闪,翻手拿出瓶她平日惯用的补血丹药递了过去。

    女儿的心意和关怀,让天茗羽眸光骤亮,那神情纯粹高兴地宛如一个得了赏赐的孩童,瞧着让人顿觉心酸和诧异。

    怎么……来自女儿的关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为何反应这般大?

    天空凄艳如血,林问歌和云起并肩而行于浮空岛的小路上。

    “我小时候是住在那边的,那里有岛上最大的书库。”林问歌一指侧面高山,那里满山绿色中间或修建着精致的楼阁建筑,还有一条白练从山顶流泻而下,“其实书库那里本来是不住人的,可我那时身体孱弱,动不动就昏迷晕倒,偏又最喜看书,娘亲和爹爹无法,只得就近为我修了个院子,入住时甚至一家人都搬了过去。”

    云起转头看了眼巍峨恢宏的三花神殿后面,那里错落着好几座雄伟的殿阁,乃是整个岛上唯一的大型建筑,身为尊主及其家眷,他们理应住在那里的。

    可事实上,昨日安顿下来后,众人才发现,本该尊贵神秘的天尊尊主一家竟是住在那些大殿后面一座并不算全岛最高的山中小屋里,住处甚至连附近的一座书库都比之精致华贵。

    撇开神秘的来历和莫测的实力外,天尊尊主……真心就如普通人般没什么特殊的,只是肩负的责任更大,心中承载的事更多而已。

    “说来在地皇宫的时候,我都没来得及带你去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看看。”云起不由得想起一事,语带遗憾道。

    林问歌眉眼笑弯:“这有什么,待这边安顿好了,再回地皇谷去不就是了?届时你不止要带我去你住过的地方看看,还有练剑的地方、读书的地方、调皮捣蛋的地方……所有的通通都要看过来才行!”

    云起闻言忍不住一笑,语气轻快了几分:“那就请娘子先带我去看看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地方看看吧?”

    夫妻两人像少年人一样相互打趣,最终相视而笑,当真是好久没有这般轻松自在的时候了。

    说笑着,观赏着,他们就这样徒步穿行于岛上的各种下路,石板的、石子的、夯土的、青砖的,但凡是小路,他们总要走去看一看。

    林问歌边走边给云起介绍这边是什么,那边是什么,小时候来没来过,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当时还有谁在场等等等等。

    “到底……还是太空旷了!”林问歌轻轻叹道。

    叙述中的过去越加鲜活、越加令人怀念,如今看来就越加寂寥伤痛,两人穿过浮空岛边缘的奇花异草林子,站在浮空岛边缘眺望远处,漫漫黄沙连着如血天空,而他们脚下则是一片银灿灿的水银海。

    “会好起来的!”云起伸臂揽住了她,以此来安慰她。

    他们二人因为这一身特殊血脉,才有幼年起与亲人离散的坎坷之苦,以前他总觉得他的遭遇已是人世不公,可比起他的妻子,他多年后回到地皇谷至少还能看到曾经的族人,他们不止鲜活地存在着,还添丁壮大了不少。

    而这岛呢……千辛万苦、费尽心思回来,他的妻子却只能看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管曾经讨厌过、喜欢过的人,如今便是想见也见不着了。

    “罢了,不说这些了。”林问歌闭了下眼拂开这些思绪,仰头笑看着云起,歪歪头道,“怎么样,地皇殿下,看了我这浮空岛,有何感想啊?”

    云起低头看她,眸底流露出明显的笑意,故作为难地道:“这个……夫人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林问歌睨了他一眼,反问道:“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假话就是,夫人之故乡确是与众不同,当真是平生罕见,一花一草、一木一石尽皆不凡,实在是令人神往。”云起揽着林问歌的腰笑容满面地道。

    林问歌挑眉以示回应。

    云起紧接着表情一肃,笑容立即一扫而空,慵懒抬眼四下一扫,淡淡道:“真话嘛……这里啊,草木初见时倒令人眼前一亮,可是培植得多到随处可见,便显得滥了;至于建筑。”他眸中含着笑意,神色却极为严肃,“歌儿,你确定这里不是哪家富贵人家修的度假庄子?温馨恬静倒是有了,可也未免太温馨恬静了,这真的是一个上古神祗后裔居住的地方吗?”

    林问歌噗嗤一笑,竖眉戳他胸口:“噢,假话就一句,真话却说了好多句,地皇殿下,您作假的工夫实在不怎么样嘛!”

    云起一扬眉,颇为自得地道:“那是自然,本公子如此正直诚实,真话当然是信手拈来了,假话要是能说好才怪了呢!”

    林问歌无奈摇头,对他这番作态颇为无语:“一大把年纪了,您已经过了耍宝的年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