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偷神剑郡主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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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哭嚷声，朝着刑部囚帐那边，渐去渐远……似已坠入地狱的厉鬼幽幽哭嚎。
百官仍惊愕唏嘘，却互不相看，皆暗自庆幸不曾与皇后及二皇子往来结盟。
众妃则似惊又喜，一颗颗心肝热血沸腾，突然就抓挠似地搔动起来。
凤椅……皇上身边那个位置，就这样敞亮利落地空出来了？！
日夜企盼皇后被废的敬妃，也如坠云雾，想不通皇帝陛下哪一根经脉错乱鞅。
照理说，皇后用麝香，其目的当明察严审，若不是针对棠贵人，便是误伤。
棠贵人子嗣得保，这事儿也不至于废后交由刑部，于冷宫里禁足一两年足以惩治其过。
怎就突然废后？怎就贬其为庶人旎？
如此伤筋带骨，可就连带着二皇子的嫡子身份，也不保了！
因严如丹一事，报了仇，陌影心里却没有痛快。
她弯着腰，听得那圣旨口谕，握着水杯恍惚片刻，木然喝一口水，好一阵歇斯底里的咕噜，恨不能把所有的污秽都洗涮干净。
然而，她能洗刷的，也仅仅只有自己口中这三寸之地。
拿个没有成形的孩子当刀剑……如此废后，皇上与太后可谓是做到有板有眼，证据确凿了。
她呸出了一口水，咬牙切齿，只想把皇家祖宗的坟给掘了。
父亲呕心沥血捍卫这样的皇族，倒不如解甲归田，专心去养几屋小三，小四，小五！
幽芙看她吐水的举动全无淑女仪态，无奈地轻咳两声，“事情了结，郡主回去歇着吧。”
“我去看五公主和十公主。”
“有嬷嬷照顾她们……”
陌影烦闷郁结，没有理会她，转身就走。
百里祺和百里璘也想随她去，却被百里珣传唤去议事，再无法跟着她。
太后则握着凤首拐杖，一双凤眸静冷如深海地瞧着凤帐，似挖去了心口一颗毒瘤，痛快地呼出一口气，即刻命人拆除凤帐。
众妃远远看着，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唏嘘不已，有的开始议论，谁有幸成为下一位皇后。
凤帐的帐布四周被卷起，一股浓重的牡丹香和麝香混杂弥漫开，似千年妖洞里散发的狐臭。
但见那帐顶底下，花团锦簇，垂帘飘忽，八开凤啸九天的屏风前，金雕凤椅金光熠熠，狐皮地毯上血渍暗红……一切一切，被冷风一吹，顷刻间，光华暗失，流光寂冷，成了一座华美的坟墓。
众女子低语着，鸟兽般，纷纷避远了。
幽芙嗅到那气息，也不由皱眉。
她趁人不注意，拢住水波纹的蓝色披风，背对阳光，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空盒，拿草叶收了一点陌影吐出的秽物，搁进去。
随后取下蓝丝手套，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在小盒内，缓缓的，一团东西先是成暗红，然后，溶成了深浓的紫色。
瞧着盒里的东西，她瞳仁幽幽，似凝成了两丸血红的宝石。
戴回手套，她忙拿着小盒，疾步到百里尺素身侧，掌中内力迸射，结界封在两人周围。
“出事了。”
百里尺素疑惑看她，见她递上一个小盒，接过去。“这是什么？”
“太妃娘娘忘了？当年，我怀陌影时，也曾有过这种状况。”
百里尺素脸色顿时变得苍冷清白，精细的脂粉浮在脸上，异常难看。
手上一抖，啪——小盒摔在了地上，一团秽物也扣在了草叶上。
幽芙忙扶住她，“我们若千方百计保住这孩子，将来生下来，他也必被人当一个物件争夺。”
百里尺素忽想到那天陌影和呼延弥天相拥床榻的一幕，“谁的？是呼延弥天的吗？”
幽芙无奈地叹了口气，“定是七皇子的。这会儿，陌影还未有察觉，七皇子那边定然也无牵引，若拖延下去……”
“那个死丫头！那个死丫头……她是活腻了！你去准备，今晚悄悄地把她带回王府里，万不可让太后察觉。”
“是。”
*
雨后的草地，被踩踏的泥泞。
奢华的玄青金纹凤袍，拖曳在后，宫女们小心地弯着纤细的身子，恭谨抬着边角处，不敢让凤袍沾到丝毫泥水。
太后搭着红煞的手，自顾往前走，丝毫不在意身后的几个宫女是否随行不便。
她看了眼血魔王凤隐的营帐，圆盘似地面容阴沉冷冽，心头暗恨，滴血成冰。
见红煞欲言又止，她冷眯凤眸，自那绣着血蝙蝠的大帐收回视线，“说。”
“刚才属下看到，幽芙收了郡主吐出的秽物，滴了血查验，又与王太妃娘娘嘀咕许久，王太妃气怒不已。”
太后狐疑停住脚步，侧首看她，“你说……陌影会不会有了？”
红煞眸光复杂微黯，“属下不敢评断。不过，属下可以确定，郡主在初夜之后，曾偷偷煎过药。”
“一般人类所用的避孕和堕胎之药，对于狼族和吸血鬼骨血没什么用，当年几个妃嫔千方百计的暗害，老七还是顺利降生。更何况，陌影体内还有严氏的神奇力量支撑……”
太后忽然想到什么，“初夜是何时？”
“已有月余。”
太后深吸一口气，“你马上写信给老七，让他自己注意点儿动静。另外，加派人手暗中保护陌影，这孩子，血统诡奇，力量必然撼天动地，哀家要留住。”
“是。”
主仆两人说着，返回营帐，却发现，四周镇守的护卫，都横七竖八，歪在泥地上，地上草叶凌乱，显然是曾打斗过。
郑烽以及几个副将正围在帐外，皆是神情凝肃。
“怎么回事？”太后厉声呵斥。
郑烽忙带人上前，单膝跪下，“太后娘娘，末将失职，娘娘的寝帐内入了贼。”
太后忙冲进去，帐内的香茹、吉祥、如意，以及服侍她的几个宫女都被打晕在地，满帐被翻找地一团狼藉……
郑烽跟进来，忙道，“刚才末将派人清点过，物品没有少，对方似乎是在找别的东西。属下已经派人戒严营地，严密搜查。”
“还用得着查么？”
太后拿凤首拐杖拨弄着地上一个东西，是一只黑色手套。
只有吸血鬼，大白天的才会戴这东西。
郑烽忙捡起来，“定是因为翻找东西不便，才摘下来的。”
“那些坟墓里爬出来的妖鬼！”太后转身叫红煞上前来，“毒粉都弄好了？”
“是！无色无味，可让他们一整天发不出内力，也无法变身。”
“哼哼……他们要亡我靖周，哀家先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太后拿拐杖点在郑烽身前，“这里交给郑嬷嬷她们收拾即可，你去，集结所有护卫，半个时辰后，围击血魔王营帐。”
“是。”郑烽领命带兵退下。
红煞俯视着满地狼藉，忍不住问，“太后娘娘，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呢？”
“莫不是要盗取莎车国给哀家的那幅画吧？！”太后忙进入内室，却见那副莹光闪耀的画，就散在地上。
*
入了百里嫣和百里香所在的寝帐，满室暖热，花香浓郁。
陌影按住胃，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口鼻中才没有了异味。
两个宫女从四面开的美人薄纱屏风后出来，手上各端一个紫檀木托盘。
托盘上是两件血渍斑驳的女衫。
血腥味儿，还有一股腐臭之气，陡然扑面而来。
陌影胃里刚压下的那股翻搅的感觉，突然上冲。
她忙摆手示意她们不必行礼，忍住呼吸，快步绕过屏风，却惊骇地脑海一片空白。
浸在浴桶里的两个女子，气若游丝。短短几日不见，竟消瘦的不见人形。纤细的脖颈，手臂，满布触目惊心的血洞。
她不敢想象，她们被囚于山洞之后遭遇了什么。
她庆幸自己不曾被抓走，也庆幸自己此刻不是吸血鬼。
被凤隐转变的刹那，她清楚地看到那不同寻常的画面，生命，在那些怪物眼中，不过是单纯的食物。
这两个女子的确贵为公主，公主的身份，却只是让那些吸血鬼在胃口大开之际，多几重贪婪与快意。
那些吸血鬼不只凶残，还异常阴毒聪明，取血之后，又喂哺猎物，以不至于她们断气。
浴桶里热气氤氲，那清白的肌肤，看上去毫无生机。
两个嬷嬷拿着毛巾，轻轻地给她们擦拭着。
一旁的椅子上，瘫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妇人，高绾的发髻上，步摇簪因啜泣不止，亦是巍巍的颤。
那长圆的梨花面，称不上极美，细眉细眼薄唇，不哭不笑时，柔情有余，却带三分愁，并不讨帝王欢心。
因为百里香被赐婚于凤颐，她母凭女贵，从久居多年的嫔位，终被册封为妃。
此时，她是如妃，却懊悔不已，只望一切不曾发生过……
陌影上前，握住她的手，凝望她憔悴的面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泪抑制不住地落下来，她哑声问道，“御医怎么说？”
“御医已经回天乏术，只说趁着尚有一口气，应该马上将她们转变成吸血鬼。”如妃说完，拿湿透的帕子按住口鼻，愈加崩溃，“我了解香儿，她不会成为那种怪物的。”
陌影搁下药箱，便给百里嫣和百里香细细地检查身体，随后，她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水倒在浴桶里。
“她们失血过多，手脚难以回暖，我在水里加了促进伤口愈合的药，先让她们泡着。嬷嬷，劳烦你们去御膳房那边，端两碗雪莲人参汤来。”
“是。”
为了方便医治，此处离得御药房和御膳房近。
嬷嬷们不过片刻，便去而复返，却端着雪莲人参汤，战战兢兢。
陌影看她们一眼，端起一盅，便拿起汤匙，喂给百里嫣。
如妃忙端起另一碗喂女儿。
嬷嬷忙跪下提醒，“郡主，厨子说，这是给德妃娘娘炖的。”
如妃端着汤盅的手微僵，侧首看陌影。
陌影半弯着腰，手上舀起一勺，又喂到百里嫣口中。
“除了吸血鬼之血，只有这东西能起死回生。德妃不过是寻常进补，两位公主却是必须拿这汤来救命。”
“可……德妃她……”
“一会儿，我亲自回禀太后，德妃不会怪罪的。”
两碗汤喂下去，她又取出萃取吸血鬼血液的药丸，给她们喂下。
如妃看着她一番耐心的忙碌之后，两个女子脸上有了血色，伤口也完全痊愈，不禁喜极而泣，也似活了过来。
两个嬷嬷见百里嫣和百里香的变化，亦是啧啧惊叹不已。
“劳烦嬷嬷给两位公主穿好衣服，扶她们躺下。半个时辰后，再喂点粥。若是今晚能醒来，便无大碍了。”
陌影吩咐之后，来不及喘息，又在桌旁坐下，拿了纸笔，写了几张调养的药方给如妃。
“她们身体虚弱，不能直接药补，这是药膳的方子，大都是补血健体的。”
如妃把方子递给嬷嬷，拉着陌影在坐在床边，感激不已，却也知，陌影并不在意这份感激。
“原想着，香儿若嫁个寻常的男子，是委屈了她，将来必要当异国的皇子妃，安享荣华才好。可谁能想到，她早已心有所属。那种茹毛饮血之地，也不是人呆的地方，所以，我不怪她逃。”
“娘娘想开些，太后娘娘顾及公主名声，只对外宣称，两位公主和安凝，随六皇子去山里玩了。”
如妃点头，却仍是懊悔，“早知有今日，我便是死，也要阻挠皇上那张圣旨……”
“那男子是谁，娘娘可知晓？”
如妃摇头，“只怕她把心事藏在心里，连那男子也不知。”
陌影伸手轻抚百里香的脸儿，忽想起那日初入学堂，被她刁难的一幕……如今想来，曾经的过结，竟成了趣事。
如妃又道，“淑妃一去，五公主便剩得一个人，她倾心多年的男子和六皇子都坠崖，生死未卜。陌影，嫣儿拿你当姐妹，你多顾着她些。”
“是，娘娘！我会的。”她俯视着百里香清秀的睡容，对凤隐的憎怒，沁入骨髓。
“带嫣儿和香儿回来的红影暗卫说，他们审问过几个吸血鬼，六皇子当时和慕容珝迎敌，让安凝带着淑妃、嫣儿和香儿离开，可安凝一见那些吸血鬼，就自顾自的朝北边跑了，连六皇子也没再理会……”
陌影默然，却不禁忆起，安凝曾在自己面前化身成巨狼，张牙舞爪的样子。
她无法评断，那女子欺软怕硬，却忍不住为百里玹夜痛心。
他多年来，守护的，便是这样一个毫无信义的女子。
说到底，当怪皇族里这七拼八凑的赐婚，生生把人逼上绝路。
所谓合盟，尽是血腥残暴的折磨罢了。
陌影慨然长叹，回过神来，就听到帐外传来一阵争吵声。
如妃的两个宫女仓皇失措，随着一个身穿红袍的女子进来，“娘娘，凤荷公主她……”
“我早就闻到，你们救了那两个公主回来，不必遮遮掩掩的。”
凤荷隔着薄纱屏风，清傲的声音慵懒幽冷。
“表妹，父皇约了你作画，特意命我过来找你。你没忘吧？”
陌影满腔暴怒，烈焰似地冲出来。“没忘，我正想过去呢！”
如妃忙扣住她的手腕，“陌影，你身体不适，还是歇息吧，派人回了血魔王陛下便是。”
“这里少不得人看顾，劳娘娘多费心！”陌影握了下如妃的手，示意她安心，转身就跟着凤荷出去。
父王不在，她绝不容他们放肆！
紫燕和紫芸送了棠贵人之后，忙奔过来找陌影。
远远地见凤荷带着陌影朝血魔王营帐走去，两人相视，忙分道而行，一个回去给幽芙通风报信，一个不近不远地紧随在后。
凤荷看了眼陌影，再无射箭比赛初次交谈时的温婉。
“正好，多亏了验身，我正巴不得和大皇子退婚呢！这样，我就能和玹夜在一起了。”
“恭喜表姐得偿所愿。”
“你知道玹夜送我那玉牌时说过什么吗？”
“陌影没兴趣打探他人*。”
“你没兴趣打探，我自愿告诉你。”
凤荷凑近她，手捧心口，声音突然又变得娇柔无辜。
“他说，他一辈子只对我一个人好，那玉牌是许诺了将来长大成人之后娶我的。”
想起百里玹夜碾碎那玉牌时，不留余地的一幕，陌影凝眉，失笑一叹。
“表姐作为一只吸血鬼，竟还相信男人的誓言么？！”
“玹夜信守承诺。”
“但愿吧！”
凤荷见她毫不在意地走到前面去，气恼地忙追上她，“丽娃今早天不亮离了营地，去找玹夜了，你可知？”
陌影狐疑停住脚步，“早膳之前，她还来给太后与王太妃请安呢！”
“那是她的丫鬟热嘉易容的！”
陌影哦了一声，再不言语。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
那只狼人，当真是一毁天灭地的祸水，打个仗也招惹的一群女人神不守舍。
安凝去了，丽娃去了，左拥右抱，他可欢腾吧！
凤荷见她又恢复静默，顿感无趣，“表妹，你不去找他？”
陌影气结冷哼，“我去凑什么热闹？”
“不愧是我的表妹，果然比那莎车国贱人识趣。你去见父皇吧，我这就去找他。敢和我凤荷抢男人，丽娃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她一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强大的冷风突袭而来，陌影怕暴露背在背后的翼龙神剑，忙拉住披风边角。
*
吸血鬼不喜欢明亮的光，不喜欢暖热的温度，因此，他们惧怕烈日当头，厌恶体温滚烫的狼人。
陌影进入宏大富丽的营帐内，顿感意外。
帐顶的灯，不但比上一次进来时亮了许多，还摆了三个火炉，比平日温暖了许多。
凤隐端坐于王座上，艳红的龙袍，散发着簇新的气息，绝美的面容映在红袍上，美丽而妖魅。
他望着那秀雅惊艳的身影笑了笑，眸光犀利地打量着她，只听着她脚步比以往沉重些，却没有看出她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王座之前不远处，搁了一张翘首桌案，上面摆了笔墨纸砚，以及各色颜料。
陌影环顾帐内，便在桌旁不远处跪下，“皇舅父金安。”
“听说，你刚才吐了，身体无碍吧？”
“多谢皇舅父关心，陌影无碍。”
“和你母亲一样，就算有伤有痛，也总是隐忍不言，如此，最是叫人心疼。”
他两手一抬，示意她起身。
“就怕你感觉不适，朕格外命人布置了一番，喜欢吗？”
陌影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身侧不远处的金雕炭炉，炉火啪啪的响，反而显得帐内太过空寂，一呼一吸，都似有声音回响。
“陌影很喜欢。谢皇舅父。”
凤隐终是忍不住，直接问，“百里玹夜临走，可是给你留下了那把翼龙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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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哭嚷声，朝着刑部囚帐那边，渐去渐远……似已坠入地狱的厉鬼幽幽哭嚎。
百官仍惊愕唏嘘，却互不相看，皆暗自庆幸不曾与皇后及二皇子往来结盟。
众妃则似惊又喜，一颗颗心肝热血沸腾，突然就抓挠似地搔动起来。
凤椅……皇上身边那个位置，就这样敞亮利落地空出来了？！
日夜企盼皇后被废的敬妃，也如坠云雾，想不通皇帝陛下哪一根经脉错乱鞅。
照理说，皇后用麝香，其目的当明察严审，若不是针对棠贵人，便是误伤。
棠贵人子嗣得保，这事儿也不至于废后交由刑部，于冷宫里禁足一两年足以惩治其过。
怎就突然废后？怎就贬其为庶人旎？
如此伤筋带骨，可就连带着二皇子的嫡子身份，也不保了！
因严如丹一事，报了仇，陌影心里却没有痛快。
她弯着腰，听得那圣旨口谕，握着水杯恍惚片刻，木然喝一口水，好一阵歇斯底里的咕噜，恨不能把所有的污秽都洗涮干净。
然而，她能洗刷的，也仅仅只有自己口中这三寸之地。
拿个没有成形的孩子当刀剑……如此废后，皇上与太后可谓是做到有板有眼，证据确凿了。
她呸出了一口水，咬牙切齿，只想把皇家祖宗的坟给掘了。
父亲呕心沥血捍卫这样的皇族，倒不如解甲归田，专心去养几屋小三，小四，小五！
幽芙看她吐水的举动全无淑女仪态，无奈地轻咳两声，“事情了结，郡主回去歇着吧。”
“我去看五公主和十公主。”
“有嬷嬷照顾她们……”
陌影烦闷郁结，没有理会她，转身就走。
百里祺和百里璘也想随她去，却被百里珣传唤去议事，再无法跟着她。
太后则握着凤首拐杖，一双凤眸静冷如深海地瞧着凤帐，似挖去了心口一颗毒瘤，痛快地呼出一口气，即刻命人拆除凤帐。
众妃远远看着，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唏嘘不已，有的开始议论，谁有幸成为下一位皇后。
凤帐的帐布四周被卷起，一股浓重的牡丹香和麝香混杂弥漫开，似千年妖洞里散发的狐臭。
但见那帐顶底下，花团锦簇，垂帘飘忽，八开凤啸九天的屏风前，金雕凤椅金光熠熠，狐皮地毯上血渍暗红……一切一切，被冷风一吹，顷刻间，光华暗失，流光寂冷，成了一座华美的坟墓。
众女子低语着，鸟兽般，纷纷避远了。
幽芙嗅到那气息，也不由皱眉。
她趁人不注意，拢住水波纹的蓝色披风，背对阳光，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空盒，拿草叶收了一点陌影吐出的秽物，搁进去。
随后取下蓝丝手套，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在小盒内，缓缓的，一团东西先是成暗红，然后，溶成了深浓的紫色。
瞧着盒里的东西，她瞳仁幽幽，似凝成了两丸血红的宝石。
戴回手套，她忙拿着小盒，疾步到百里尺素身侧，掌中内力迸射，结界封在两人周围。
“出事了。”
百里尺素疑惑看她，见她递上一个小盒，接过去。“这是什么？”
“太妃娘娘忘了？当年，我怀陌影时，也曾有过这种状况。”
百里尺素脸色顿时变得苍冷清白，精细的脂粉浮在脸上，异常难看。
手上一抖，啪——小盒摔在了地上，一团秽物也扣在了草叶上。
幽芙忙扶住她，“我们若千方百计保住这孩子，将来生下来，他也必被人当一个物件争夺。”
百里尺素忽想到那天陌影和呼延弥天相拥床榻的一幕，“谁的？是呼延弥天的吗？”
幽芙无奈地叹了口气，“定是七皇子的。这会儿，陌影还未有察觉，七皇子那边定然也无牵引，若拖延下去……”
“那个死丫头！那个死丫头……她是活腻了！你去准备，今晚悄悄地把她带回王府里，万不可让太后察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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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草地，被踩踏的泥泞。
奢华的玄青金纹凤袍，拖曳在后，宫女们小心地弯着纤细的身子，恭谨抬着边角处，不敢让凤袍沾到丝毫泥水。
太后搭着红煞的手，自顾往前走，丝毫不在意身后的几个宫女是否随行不便。
她看了眼血魔王凤隐的营帐，圆盘似地面容阴沉冷冽，心头暗恨，滴血成冰。
见红煞欲言又止，她冷眯凤眸，自那绣着血蝙蝠的大帐收回视线，“说。”
“刚才属下看到，幽芙收了郡主吐出的秽物，滴了血查验，又与王太妃娘娘嘀咕许久，王太妃气怒不已。”
太后狐疑停住脚步，侧首看她，“你说……陌影会不会有了？”
红煞眸光复杂微黯，“属下不敢评断。不过，属下可以确定，郡主在初夜之后，曾偷偷煎过药。”
“一般人类所用的避孕和堕胎之药，对于狼族和吸血鬼骨血没什么用，当年几个妃嫔千方百计的暗害，老七还是顺利降生。更何况，陌影体内还有严氏的神奇力量支撑……”
太后忽然想到什么，“初夜是何时？”
“已有月余。”
太后深吸一口气，“你马上写信给老七，让他自己注意点儿动静。另外，加派人手暗中保护陌影，这孩子，血统诡奇，力量必然撼天动地，哀家要留住。”
“是。”
主仆两人说着，返回营帐，却发现，四周镇守的护卫，都横七竖八，歪在泥地上，地上草叶凌乱，显然是曾打斗过。
郑烽以及几个副将正围在帐外，皆是神情凝肃。
“怎么回事？”太后厉声呵斥。
郑烽忙带人上前，单膝跪下，“太后娘娘，末将失职，娘娘的寝帐内入了贼。”
太后忙冲进去，帐内的香茹、吉祥、如意，以及服侍她的几个宫女都被打晕在地，满帐被翻找地一团狼藉……
郑烽跟进来，忙道，“刚才末将派人清点过，物品没有少，对方似乎是在找别的东西。属下已经派人戒严营地，严密搜查。”
“还用得着查么？”
太后拿凤首拐杖拨弄着地上一个东西，是一只黑色手套。
只有吸血鬼，大白天的才会戴这东西。
郑烽忙捡起来，“定是因为翻找东西不便，才摘下来的。”
“那些坟墓里爬出来的妖鬼！”太后转身叫红煞上前来，“毒粉都弄好了？”
“是！无色无味，可让他们一整天发不出内力，也无法变身。”
“哼哼……他们要亡我靖周，哀家先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太后拿拐杖点在郑烽身前，“这里交给郑嬷嬷她们收拾即可，你去，集结所有护卫，半个时辰后，围击血魔王营帐。”
“是。”郑烽领命带兵退下。
红煞俯视着满地狼藉，忍不住问，“太后娘娘，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呢？”
“莫不是要盗取莎车国给哀家的那幅画吧？！”太后忙进入内室，却见那副莹光闪耀的画，就散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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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百里嫣和百里香所在的寝帐，满室暖热，花香浓郁。
陌影按住胃，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口鼻中才没有了异味。
两个宫女从四面开的美人薄纱屏风后出来，手上各端一个紫檀木托盘。
托盘上是两件血渍斑驳的女衫。
血腥味儿，还有一股腐臭之气，陡然扑面而来。
陌影胃里刚压下的那股翻搅的感觉，突然上冲。
她忙摆手示意她们不必行礼，忍住呼吸，快步绕过屏风，却惊骇地脑海一片空白。
浸在浴桶里的两个女子，气若游丝。短短几日不见，竟消瘦的不见人形。纤细的脖颈，手臂，满布触目惊心的血洞。
她不敢想象，她们被囚于山洞之后遭遇了什么。
她庆幸自己不曾被抓走，也庆幸自己此刻不是吸血鬼。
被凤隐转变的刹那，她清楚地看到那不同寻常的画面，生命，在那些怪物眼中，不过是单纯的食物。
这两个女子的确贵为公主，公主的身份，却只是让那些吸血鬼在胃口大开之际，多几重贪婪与快意。
那些吸血鬼不只凶残，还异常阴毒聪明，取血之后，又喂哺猎物，以不至于她们断气。
浴桶里热气氤氲，那清白的肌肤，看上去毫无生机。
两个嬷嬷拿着毛巾，轻轻地给她们擦拭着。
一旁的椅子上，瘫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妇人，高绾的发髻上，步摇簪因啜泣不止，亦是巍巍的颤。
那长圆的梨花面，称不上极美，细眉细眼薄唇，不哭不笑时，柔情有余，却带三分愁，并不讨帝王欢心。
因为百里香被赐婚于凤颐，她母凭女贵，从久居多年的嫔位，终被册封为妃。
此时，她是如妃，却懊悔不已，只望一切不曾发生过……
陌影上前，握住她的手，凝望她憔悴的面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泪抑制不住地落下来，她哑声问道，“御医怎么说？”
“御医已经回天乏术，只说趁着尚有一口气，应该马上将她们转变成吸血鬼。”如妃说完，拿湿透的帕子按住口鼻，愈加崩溃，“我了解香儿，她不会成为那种怪物的。”
陌影搁下药箱，便给百里嫣和百里香细细地检查身体，随后，她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水倒在浴桶里。
“她们失血过多，手脚难以回暖，我在水里加了促进伤口愈合的药，先让她们泡着。嬷嬷，劳烦你们去御膳房那边，端两碗雪莲人参汤来。”
“是。”
为了方便医治，此处离得御药房和御膳房近。
嬷嬷们不过片刻，便去而复返，却端着雪莲人参汤，战战兢兢。
陌影看她们一眼，端起一盅，便拿起汤匙，喂给百里嫣。
如妃忙端起另一碗喂女儿。
嬷嬷忙跪下提醒，“郡主，厨子说，这是给德妃娘娘炖的。”
如妃端着汤盅的手微僵，侧首看陌影。
陌影半弯着腰，手上舀起一勺，又喂到百里嫣口中。
“除了吸血鬼之血，只有这东西能起死回生。德妃不过是寻常进补，两位公主却是必须拿这汤来救命。”
“可……德妃她……”
“一会儿，我亲自回禀太后，德妃不会怪罪的。”
两碗汤喂下去，她又取出萃取吸血鬼血液的药丸，给她们喂下。
如妃看着她一番耐心的忙碌之后，两个女子脸上有了血色，伤口也完全痊愈，不禁喜极而泣，也似活了过来。
两个嬷嬷见百里嫣和百里香的变化，亦是啧啧惊叹不已。
“劳烦嬷嬷给两位公主穿好衣服，扶她们躺下。半个时辰后，再喂点粥。若是今晚能醒来，便无大碍了。”
陌影吩咐之后，来不及喘息，又在桌旁坐下，拿了纸笔，写了几张调养的药方给如妃。
“她们身体虚弱，不能直接药补，这是药膳的方子，大都是补血健体的。”
如妃把方子递给嬷嬷，拉着陌影在坐在床边，感激不已，却也知，陌影并不在意这份感激。
“原想着，香儿若嫁个寻常的男子，是委屈了她，将来必要当异国的皇子妃，安享荣华才好。可谁能想到，她早已心有所属。那种茹毛饮血之地，也不是人呆的地方，所以，我不怪她逃。”
“娘娘想开些，太后娘娘顾及公主名声，只对外宣称，两位公主和安凝，随六皇子去山里玩了。”
如妃点头，却仍是懊悔，“早知有今日，我便是死，也要阻挠皇上那张圣旨……”
“那男子是谁，娘娘可知晓？”
如妃摇头，“只怕她把心事藏在心里，连那男子也不知。”
陌影伸手轻抚百里香的脸儿，忽想起那日初入学堂，被她刁难的一幕……如今想来，曾经的过结，竟成了趣事。
如妃又道，“淑妃一去，五公主便剩得一个人，她倾心多年的男子和六皇子都坠崖，生死未卜。陌影，嫣儿拿你当姐妹，你多顾着她些。”
“是，娘娘！我会的。”她俯视着百里香清秀的睡容，对凤隐的憎怒，沁入骨髓。
“带嫣儿和香儿回来的红影暗卫说，他们审问过几个吸血鬼，六皇子当时和慕容珝迎敌，让安凝带着淑妃、嫣儿和香儿离开，可安凝一见那些吸血鬼，就自顾自的朝北边跑了，连六皇子也没再理会……”
陌影默然，却不禁忆起，安凝曾在自己面前化身成巨狼，张牙舞爪的样子。
她无法评断，那女子欺软怕硬，却忍不住为百里玹夜痛心。
他多年来，守护的，便是这样一个毫无信义的女子。
说到底，当怪皇族里这七拼八凑的赐婚，生生把人逼上绝路。
所谓合盟，尽是血腥残暴的折磨罢了。
陌影慨然长叹，回过神来，就听到帐外传来一阵争吵声。
如妃的两个宫女仓皇失措，随着一个身穿红袍的女子进来，“娘娘，凤荷公主她……”
“我早就闻到，你们救了那两个公主回来，不必遮遮掩掩的。”
凤荷隔着薄纱屏风，清傲的声音慵懒幽冷。
“表妹，父皇约了你作画，特意命我过来找你。你没忘吧？”
陌影满腔暴怒，烈焰似地冲出来。“没忘，我正想过去呢！”
如妃忙扣住她的手腕，“陌影，你身体不适，还是歇息吧，派人回了血魔王陛下便是。”
“这里少不得人看顾，劳娘娘多费心！”陌影握了下如妃的手，示意她安心，转身就跟着凤荷出去。
父王不在，她绝不容他们放肆！
紫燕和紫芸送了棠贵人之后，忙奔过来找陌影。
远远地见凤荷带着陌影朝血魔王营帐走去，两人相视，忙分道而行，一个回去给幽芙通风报信，一个不近不远地紧随在后。
凤荷看了眼陌影，再无射箭比赛初次交谈时的温婉。
“正好，多亏了验身，我正巴不得和大皇子退婚呢！这样，我就能和玹夜在一起了。”
“恭喜表姐得偿所愿。”
“你知道玹夜送我那玉牌时说过什么吗？”
“陌影没兴趣打探他人*。”
“你没兴趣打探，我自愿告诉你。”
凤荷凑近她，手捧心口，声音突然又变得娇柔无辜。
“他说，他一辈子只对我一个人好，那玉牌是许诺了将来长大成人之后娶我的。”
想起百里玹夜碾碎那玉牌时，不留余地的一幕，陌影凝眉，失笑一叹。
“表姐作为一只吸血鬼，竟还相信男人的誓言么？！”
“玹夜信守承诺。”
“但愿吧！”
凤荷见她毫不在意地走到前面去，气恼地忙追上她，“丽娃今早天不亮离了营地，去找玹夜了，你可知？”
陌影狐疑停住脚步，“早膳之前，她还来给太后与王太妃请安呢！”
“那是她的丫鬟热嘉易容的！”
陌影哦了一声，再不言语。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
那只狼人，当真是一毁天灭地的祸水，打个仗也招惹的一群女人神不守舍。
安凝去了，丽娃去了，左拥右抱，他可欢腾吧！
凤荷见她又恢复静默，顿感无趣，“表妹，你不去找他？”
陌影气结冷哼，“我去凑什么热闹？”
“不愧是我的表妹，果然比那莎车国贱人识趣。你去见父皇吧，我这就去找他。敢和我凤荷抢男人，丽娃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她一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强大的冷风突袭而来，陌影怕暴露背在背后的翼龙神剑，忙拉住披风边角。
*
吸血鬼不喜欢明亮的光，不喜欢暖热的温度，因此，他们惧怕烈日当头，厌恶体温滚烫的狼人。
陌影进入宏大富丽的营帐内，顿感意外。
帐顶的灯，不但比上一次进来时亮了许多，还摆了三个火炉，比平日温暖了许多。
凤隐端坐于王座上，艳红的龙袍，散发着簇新的气息，绝美的面容映在红袍上，美丽而妖魅。
他望着那秀雅惊艳的身影笑了笑，眸光犀利地打量着她，只听着她脚步比以往沉重些，却没有看出她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王座之前不远处，搁了一张翘首桌案，上面摆了笔墨纸砚，以及各色颜料。
陌影环顾帐内，便在桌旁不远处跪下，“皇舅父金安。”
“听说，你刚才吐了，身体无碍吧？”
“多谢皇舅父关心，陌影无碍。”
“和你母亲一样，就算有伤有痛，也总是隐忍不言，如此，最是叫人心疼。”
他两手一抬，示意她起身。
“就怕你感觉不适，朕格外命人布置了一番，喜欢吗？”
陌影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身侧不远处的金雕炭炉，炉火啪啪的响，反而显得帐内太过空寂，一呼一吸，都似有声音回响。
“陌影很喜欢。谢皇舅父。”
凤隐终是忍不住，直接问，“百里玹夜临走，可是给你留下了那把翼龙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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