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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第 1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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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7

    江晚芙与裴氏被?丫鬟领去另隔出的雅间?, 其实与方才的厅堂也是相通的,不过?用高架和屏风等物遮挡视线,隔出几个单独的雅间?来, 貌美?丫鬟们穿梭其间?,时不时捧来瓜果等物, 都?是冬日难得一?见的,有些是单独供给宫里的供品。

    不过?来赴宴的都?是京城体面人家, 倒也不会露出什么少见多?怪的神色,但在心?里,对陛下给予明安公主的恩宠,却俱有了新的认识。

    陛下如今无子, 公主虽说?不能?继承大统,按大梁的规矩,也不得干政,但毕竟是陛下唯一?看重的公主, 分量还是有的。

    裴氏在江晚芙身边坐着?, 等来与她们打招呼的夫人走了,才笑着?转过?头?与江晚芙道, “公主这宴设的真是不错……刚才丫鬟来说?, 西?阁还请了戏班来,还有那些灯笼可以猜谜, 猜对了便给一?粒玉花生, 倒是有趣。”

    江晚芙听了, 也是颔首。

    明安公主仿佛是很在意这次的宴会。早早露面不说?, 一?直坐在厅堂里,谁来都?被?领去和她说?话,倒有种与民同乐的意思。

    妯娌二人正说?着?话, 远远见走过?来几人,裴氏见人,忙起身笑吟吟喊了一?句,“大嫂、二嫂……”

    来人正是大袁氏和小袁氏妯娌二人。大袁氏一?身稳重的松绿对襟八宝纹长袄,脸若银盘,挂着?和煦的笑容,先开?口跟江晚芙和裴氏打招呼。等她说?过?话,一?旁穿银红团花纹长袄的小袁氏才开?了口,她倒还记着?江晚芙上次替她解围的事情,特意冲她笑了笑。

    江晚芙今日心?情不算好,但看小袁氏满脸写着?“你是好人”的神色,又觉得有些想笑,也笑着?与她点头?。

    小袁氏一?坐下来,就拉着?江晚芙说?话,她不知道是不是特意跟人请教过?了,上来就夸,“……您今日看着?气?色真不错。说?起来,还要多?谢您上次送的那盆白雪塔,我养在屋里,找个婆子专门侍弄,想家里时看一?看,心?里倒是舒服多?了。”

    江晚芙只能?点头?,“您喜欢就好。”她当然不会只给小袁氏送了,都?是一?视同仁,大袁氏也是有的。

    小袁氏见江晚芙笑得温和,这种场合,她难得能?找到人说?话,且卫国公府是什么人家,多?给她长脸啊,只是还觉得有些遗憾,那日从卫国公府回去后,她就写信去问母亲漳州府的事,但还没得回信,她想了想,就道,“那日您说?外祖家是南靖县的,我舅舅七月时候来京里看我,还带了些自己家窑子里烧的瓷器,不是什么值钱物件,但做的倒还算精巧,改日我叫人送去您府上些,您摆着?玩罢。”说?着?,笑了笑,道,“您可不要推辞了,我总不好白收您的白雪塔的呢……”

    小袁氏都?这么热情了,江晚芙也只好谢过?她。

    大袁氏在一?侧,冷眼瞧着?小袁氏拉着?江晚芙说?话,心?中轻嗤了一?声,可真是个十?足的蠢货……也不去外头?打听打听,成国公府一?夕之间?颓败得只剩下一?宅子的妇孺幼儿,这会儿凑上去讨好卫世子夫人,也不怕哪里说?错话,得罪了那位阎王爷,真是嫌自己命大。

    但她也没有说?什么,微微笑着?,与裴氏聊起孩子,“娘回来说?,平哥儿夜里不肯睡,这可不行,我倒有个土方子,是我娘家一?个老嬷嬷……”

    说?话间?,丫鬟进来请他们去正宴厅,酒水馔肴已经都?备齐了。明安公主也与她们一?起进屋,众人落座,谈笑说?话,无非是来来往往的一?些恭维言语,还有歌舞百戏。午宴毕还有戏班子,上了年纪的多?半去看戏和打马吊了,云英未嫁的小娘子们则爱惜脸面些,去了花厅。江晚芙与裴氏不大打马吊,便去花厅里看,只见花厅四?面,各用金钩悬了一?块象牙牌,男子巴掌大小,分别?用朱砂笔写了寒云、寒月、寒江、寒鸦等二字词,下方靠墙摆灵芝云纹红木四?足桌,笔墨纸砚齐全,丫鬟在旁伺候笔墨,供娘子们提诗,写的最好的,便可取下象牙牌,将其诗作挂上。

    能?取下象牙牌,自然是极风光的事情,不少小娘子皆跃跃欲试,裴氏闺中便是才女,也忍不住起了兴致,走过?去看。

    江晚芙倒兴致缺缺,祖母在世时,也曾给她请过?女夫子,写诗也是学过?的,平仄能?不出错,但要说?写的多?好,却没有了。她便寻了椅子坐下,想着?要找时机提前离宴。

    主宴已经结束了,要是现在走,倒是不显眼。只是要把大嫂糊弄过?去,却又要另想法子了。

    这时,丫鬟们端着?花茶进来,次第分开?,将各个茶桌上的冷茶换下去。江晚芙身侧亦有一?张,一?个瓜子脸的丫鬟朝她走过?来,屈膝行礼,起身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没站稳,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手中红木承盘和其上的茶壶也一?并摔烂了,恰好泼在江晚芙的裙摆和鞋袜上。

    不等江晚芙反应过?来,那瓜子脸的丫鬟忙爬起来,一?脸犯了错怕被?责罚的慌乱模样,眼泪也扑簌簌掉下来了。

    动静不小,花厅里本来不很安静,众人皆看了过?来,裴氏见状,忙走了过?来,一?脸关切地问,“二弟妹,你还好吧……”

    江晚芙看了那丫鬟一?眼,起身摇摇头?,“大嫂,没什么,只是衣裳打湿了。”

    有嬷嬷走进来,戴着?一?支金簪,看着?像是管事的嬷嬷,来得很快,像是得了消息就立马赶来了一?样,她呵斥那闯祸的丫鬟下去,来到江晚芙和裴氏面前,屈膝陪了不是,满脸歉意地道,“您去雅间?收拾收拾吧……”

    裴氏也立马道,“二弟妹,我陪你过?去吧……”她想起来时的路上,江晚芙便不大舒服,她是嫂子,怀孕时江晚芙也对她十?分照顾,投桃报李,她今日也该照顾好她,便主动提出来要陪她去。

    江晚芙朝裴氏摇摇头?,道,“还是不用了,大嫂。我今日也不舒服,既衣裳脏了,我便先回府。倘若公主问起,就麻烦大嫂替我告一?声罪了。”

    裴氏迟疑了下,还是点头?应了,送她到门外,还不放心?地道,“要不我陪你一?道回去吧?”

    江晚芙自是摇头?,劝得裴氏安心?留下了。裴氏本来也怕都?走了,明安公主心?里会有不满,便也没有再坚持了。

    看裴氏回去,江晚芙便朝那嬷嬷笑笑,“劳烦嬷嬷指个丫鬟给我带路吧。”

    那嬷嬷迟疑了一?下,开?口劝道,“是府里招待不周,要不您还是在府里换身衣裳再走吧。否则公主怪罪起来,奴婢也担待不起……”

    江晚芙却是打定主意要走的,轻轻摇头?,“不瞒您说?,我确有些不舒服,就不去换了。”

    那嬷嬷不好再说?什么,便颔首退下去,过?了会儿,过?来个丫鬟,自称松香,同江晚芙福身见礼。

    江晚芙颔首,“带路吧。”

    松香忙指了路,带她一?路朝前走。公主府不小,但来时的路,江晚芙还是记得的,就是没人带,其实也走得出去,但客人自然没有在主人家横冲直撞的道理,更不用提她连丫鬟都?没有带,刚刚那嬷嬷竟也忘了问,不知是粗心?还是什么。

    江晚芙看了眼迂回的回廊,庭院中假山怪石,到廊门的地方,只一?个错眼,走在她前面的松香便没了人影。江晚芙皱着?眉,迈过?那廊门,左右看了眼,没有寻到松香的身影,刚开?口想喊,先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高不低,但她能?听见。

    “秋文姐姐,今日公主怎么待卫国公府那位夫人那样宽厚,连心?爱的镯子都?肯拿出来相赠。那不是公主带去瓦剌,平日连自己都?不舍得戴的吗?”

    江晚芙听见镯子二字,垂眼看了看腕上的镯子,没有作声。

    另个声音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问话的丫鬟则笑嘻嘻地道,“我这不是想,要是公主格外喜欢那位陆夫人,我日后便客气?恭敬些麽……”

    “那倒也不必。”那被?叫做“秋文”的丫鬟停下步子,道,“寻常就好。公主倒不是多?喜欢那位陆夫人,只是因?着?卫世子罢了。”

    “这又是什么缘故?”

    “我与你说?,你可不要说?给旁人听……卫世子与咱们公主是青梅竹马,二人一?起长大,情分自然很是深厚,当时陛下都?打算给二人赐婚的。只是瓦剌突然来求娶,公主迫不得已下嫁。公主远嫁瓦剌,那卫世子心?中有愧,便承诺五年之内绝不娶妻,只是外人不知道这事罢了,两?方长辈却是都?知道的……至于那镯子,原是二人定情之物,公主一?直视若珍宝,今日忽的送出去,我猜大概是见了陆夫人有孕的缘故……当年公主也曾怀有身孕,后来没了,心?里总是不好受的。这话你可万万不要传出去……事情都?过?去了,知道当年旧事的也不多?。哎,本以为公主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回来了,二人总能?再续前缘,只可惜一?个未嫁,一?个却已娶,也是有缘无分罢了……”说?完,“秋文”继续朝前走,道,“不说?这些了,快走吧,今日还有的忙呢……”

    二人加快脚步,渐渐走远。

    松香从花窗看见二人已经走了,忙从假山后出来,到回廊上,往回跑了一?段路,想找被?她故意落下的江晚芙,却只看见空无一?人的廊门。

    她愣在那里,左右看了一?圈,忙跑回去寻嬷嬷,嬷嬷听过?她的话,皱了皱眉,“人不见了?”

    松香小心?翼翼点头?,“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躲起来了,可回去的时候,陆夫人就不见了……”

    嬷嬷皱眉,起身去到明安公主身边,明安公主微微侧头?,嬷嬷便低声说?了几句话,明安公主却只一?笑,“不用找了,大概已经慌得回府了。”

    嬷嬷迟疑了一?下,“她会不会去和卫世子求证?若是她去问,岂不是……”

    明安公主一?嗤,手指掐下青瓷瓶里插着?的墨梅,在指尖碾碎了,不屑地道,“怕什么?你觉得她敢去质问陆则?小门小户出身,好不容易攀上了个金龟婿,不借着?肚子里的孩子把位置坐稳,还敢去打听这些?就是陆则在外纳了个外室,她都?未必敢过?问半句,更何况涉及皇室。你太瞧得起她了。就算她敢,下人嚼舌根乱说?的,与我有什么干系?她尽管去找秋文对峙啊?找得到再说?吧……不说?她了,让膳房熬一?盅鹿茸汤,我下午要带进宫里……”

    嬷嬷忙应下,“是。”

    正要出去,就听明安公主又道,“叫纪岳过?来。”

    嬷嬷应下,过?了会儿,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侍卫打扮,腰间?跨刀,挺拔如松,进屋后,沉默地跪下去。

    “过?来。”明安柔声叫他名字,等男子走到跟前,她轻轻抚摸他的脸,只是张很普通的脸,丢进人堆里都?不显眼,却因?习武而带了几分坚毅。

    男子一?动不动,明安却笑了,慢慢地道,“我今日见到陆则那个妻子了……真是好命啊,靠着?一?张脸,陆家男人都?是如此么,被?一?张脸迷得什么都?不管了,陆勤是,陆则也是……其实我不该怎么早对她动手的,可我看着?她,心?里真是嫉妒啊。我最见不得有人比我过?得好了……”

    纪岳抬眼,沉默着?看着?面前几近疯魔的女子,却又隐隐约约看到那个刚到瓦剌,因?不习惯菜肴、思念家乡而埋头?哭泣的小娘子。

    明安看着?纪岳的眼神,猛地沉下脸,抚摸着?他面颊的手高高扬起,用力地打下去,登时落下一?片红,“你也觉得我恶毒麽?可你要陪我下地狱的,纪岳。我救了你,你的命是我的,我让你去死,你就要去死。”

    男子低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