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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那个夫家

作者:村口的沙包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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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念君微笑:“好啊,既然这样,有些我记不大清的事你说说看,第一桩,我定亲的夫家是个怎么样的人家?”

    她把夫家都忘了吗?

    芳竹忐忑地望了她一眼,只道:“和您定亲的崔家五郎是晋陵崔家的嫡子,因为老夫人的庶妹嫁给了崔家老太公,因此咱们和崔家也有这么一层亲。”

    崔家是两浙路常州晋陵县丹徒镇上数一数二的望族,家赀万贯。

    江南多富贾,自古以来却都难入世家青眼,而如今国朝士庶通婚渐成风俗,勋贵们也逐渐愿意与富贾联姻。

    当年傅家老夫人最小的庶妹嫁去了晋陵崔家,她还一度觉得十分丢面,倒是崔家老夫人对这个长姐十分崇敬,年年的礼节孝敬从来不落下,因此两家才维系着往来。

    崔家是行商出身,三代前也开始入仕,只是家族中还未出过名流显宦,如今官位最高的,也就是在吏部任职的崔郎中。

    而与傅念君定亲的就是这位崔郎中的嫡长子崔五郎。

    芳竹只稍一提醒,傅念君就想起了这个崔家,三十年后,这个家族也渐渐在东京站稳了脚跟。

    只是崔五郎这个人,她竟毫无印象。

    “娘子,崔五郎生得俊秀,您也说过很中意他,何况开年又将开恩科,相公说以崔五郎文采多半能高中,届时以其品貌,必被官人们争相招婿,老夫人算是为您提前定下了一门好亲事。”

    好亲事吗?

    傅念君笑笑,若真是好亲事,傅饶华怕也落不得那种下场,崔家想必对她也是极厌憎的吧。

    若真像芳竹所言,崔五郎是崔家下一代最出色的郎君,恐怕配于傅饶华做夫婿,确实是浪费了。

    如今他们是高攀傅氏,不消十年光景,怕就要掉个个儿了。

    傅念君仔细听芳竹说,再加上自己听来看来的,总算把如今家中的情况摸得清楚了些。

    不知不觉就快天亮了。

    傅念君走出祠堂,回房去洗漱,谁知还未歇息多久,就有家中的女使来报,原来是傅琨归来了。

    不让丫头来叫,她就自己起身,让芳竹和仪兰梳了头要去见他。她挑了一件碧色绣折枝玉兰花的长裙,披一件藕色乳云纱对襟的中长衫,腰间环佩是青玉的,芳竹和仪兰瞧着都是眼前一亮,挪不开眼来。

    “娘子今日打扮地格外好看。”她们由衷赞叹道。

    傅念君又对她们笑了笑,瞧了瞧自己的衣物,只说:“得了空还是得再做几身。”

    仪兰小声和芳竹说:“娘子这样笑真好看,若再对我笑几下,怕是我便受不住了。”

    芳竹轻声骂她:“没出息。”

    可心里却也同意了。

    傅念君对镜子照了照,镜中鹅蛋脸的美人正微微睇着她笑。

    原主偏爱艳丽的颜色,衣料虽好,一旦搭配不当,穿来难免叫衣裳压住了人。

    这样就很恰到好处。

    她赶去书房见傅琨。

    那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傅相公啊,她竟一时有些忐忑。

    小厮只说,相公入内净面了,请她稍坐坐。

    她便安心地坐下,看见傅琨书案上正摆了一本书,正是《汉书》,再看看左侧桐木立柜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古书典籍,傅念君一时神往,便不由走近详看。

    国朝以文人治天下,朝中权臣们都是文采风流的俊彦,如傅琨之流,自然藏书皆非凡品。

    “念君,你来了。”

    傅念君回头,看到了一个瘦削清俊的中年文士,带着一顶青色软角幞头,穿着一身圆领宽袖的皂色常服,腰垂鱼袋。下颔蓄长须,眼睛却是极秀丽的长目,正看着傅念君露出微微的笑意。

    既儒雅又冷清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那个傅琨啊……

    他的声音也极悦耳,有一种慢条斯理的优雅,“怎么了,这么看着爹爹?不认识了吗?”

    傅念君垂下眼睛,向他行了个礼。

    傅琨有些愕然,他只说:“爹爹从宫里带了一笼青壳蟹给你,看见了吗?你素来爱吃这个,那是官家赏赐的。”

    傅念君心里突然有些难言的柔软,同样是做丞相,她的父亲,从来就没有记得过女儿爱吃什么。

    她道:“我急着来见爹爹,还未见到螃蟹。”

    傅琨笑了,踱步到书案后,却看见她的脸上的红肿,“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了你?”

    傅念君听他的语音骤然急促,心里又是一紧。

    她缓声说:“没有的事,爹爹多虑了。”

    傅琨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恐怕是因为这些年中这样的事发生的也多了,知道她若是真受了委屈,必然会找他哭诉,不会是现在这模样。

    “念君,你来帮爹爹研磨吧。”

    她应了。

    婺源墨在歙砚中缓缓打着圈儿,逐渐流出墨香芬芳来,傅念君一截雪白纤细的皓腕没有戴任何首饰,不急不缓,划出优美的弧度,这次都不用傅琨亲自执掌砚滴,她就磨出了十分合他意的墨来。

    她一直爱戴金器的。傅琨想着。

    可今日这样素净,却别有韵致。

    傅琨道:“你近来长近了,从前爹爹要这么磨你的性子,你早喊着手酸撂下了。”

    傅念君笑了笑,其实她磨过的墨,写完的墨,早已不知有多少了。

    傅琨挑了一支净羊毫的笔,饱蘸了浓墨,不急着写,反而问傅念君:“你猜爹爹要写什么?”

    傅念君看着那笔道:“爹爹想写行书吧,所以用净羊毫。”

    傅琨顿了顿,“这次叫你给蒙对了。”

    傅念君没有反驳,只安静地观摩他落笔。

    能有这样的机会见识傅琨的笔墨,她在梦中也没想过,若不是后期他的名声一落千丈,就是他的一幅字,在三十年后,也是世面上有价无市的珍品了。

    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等到傅琨写完,他拿开镇纸吹了吹,“念君,来看看爹爹写得如何?”

    只是愣了一下,他又兀自笑道:“罢了,你这孩子又要胡说一通。”

    话中不显责备,尽是满满的宠溺,傅念君没有想过,这样一个文采风流的人,他竟时时与草包般的女儿对牛弹琴,可见确实宠爱傅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