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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毛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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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人姓甚名谁,我不知道。

    但我能看出来,他脚踩白丧,头顶黑灰,其父过世未至头七。

    这一切,就写在他的脸上。

    人的眉心之上,天庭左右有双角,名为父母宫。

    日角为父,月角为母,当中可见福缘运势,也可见病祸灾殃。

    这胖子的日角塌陷,黯淡无光,虚浮的命气堆叠成三丝横褶,表示今日正好是他父亲去世的第三天。

    爹死了,还笑的这么灿烂?

    不是傻子,那就只能是二逼他妈给二逼开门,二逼到家了。

    “这两位,是我的贵客,能进去了吧?”

    胖子的声音与体型截然相反,没有我想象中的磁性粗犷,反而透着几分纤细的清脆。

    非要比喻,大概只有一口一个盖了帽儿的老公公了。

    “当然,当然,二位请。”门卫放行。

    一路无声,左穿右绕。

    穿林打叶,蜿蜒而走。

    最终,我们来到了一座名为陶然居的小院。

    院子不大,却布置的极为雅致。

    用餐的正房坐南朝北,两侧的房檐上有着清水滴落。

    溅射在青石上,弥漫着料峭的春寒。

    左侧的凉亭当中,有人抚琴和鸣,听得人心神舒畅。

    右侧是一个小小的池塘,荷尖未露,偶见青鲤跃于水面之上。

    整座院子,古香古色,里里外外彰显着水乡的韵味。

    “不见,我给来介绍下,这位是石重楼,跟我们白家渊源已久。”

    “你好,二不见。”

    双手合握,我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寒气触碰了掌心,其中还夹杂着浅浅的尖锐感。

    “如果没有猜错,你的名字是借用的草药之称吧?”

    “你怎么知道?”

    石重楼眼睛一亮,显得无比好奇。

    “很简单,你姓石,又是金命,必须借柔调和,草药之名确实最为妥当。”

    “厉害,厉害。”

    石重楼挑起大拇指,拉开椅子示意我和白月亮落座。

    见他如此客气,我就又多说了一句:“古时楼以木制,重楼又寓意层层木,的确是草药中最适合你的名字。可你毕竟是石姓加金命,木头再多也是不够的,这就是你说话如女子般清脆的原因。”

    “当,当真?”

    石重楼听得一愣一愣的,撸起袖子又指了指下巴。

    “那我毫毛和胡须寥寥无几,也是这个原因?”

    “不止毫毛和胡须吧?”

    我问着,瞟了瞟他的肚脐眼下面的位置。

    石重楼嘴角一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大师,无论如何,都请给我指条明路啊,因为这个我都不敢去澡堂子了。”

    “……”

    我不是不想帮,而是在琢磨用哪种方式。

    “月亮,快帮我说说话,只要大师能帮我解决了这些问题,价码随便开。”

    大师?

    还神棍呢?

    翻个白眼,白月亮对我说道:“这方面我涉猎有限,既然你懂,不妨帮帮他,绝不会吃亏的。”

    绝不会吃亏!

    有白月亮使出的眼色在前,所以我听出了这五个字中隐藏的意思。

    钱,不重要!

    重要的是,顺利取走祭旗之物需要石重楼的帮忙。

    于是,我朝着石重楼点了点头。

    “解决这事儿有三个方法,我说,你选。”

    第一,禁欲五年,蓄积阳气。

    “这个,这个……”

    当着白月亮,石重楼吭吭哧哧,不知如何作答。

    第二,修炼体术,养神培元。

    “不见,我路走多了都喘不上气来,别说练体术了,第三种是什么?”

    我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于是直接回应道:“情理上来说,咱们已经算是朋友了,我送你件礼物也正常。奈何家规不能坏,所以只能让你破财了。等这里的事情办完之后,你跟我回家,卖你样东西。”

    “什么?”

    石重楼果然是财大气粗,对价格根本不带问的。

    “天机不可露,拿到手你自然就清楚了。”

    我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虽然打算卖给石重楼的物件养的差不多了,但毕竟还没到完美的地步。

    可能,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几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容不得半分疏忽。

    砸了我二家招牌事小,一个不慎,石重楼这条命可就交代了。

    许是解决了自身重大缺陷的原因,石重楼不仅笑的更灿烂了,脸上还浮现出了红光。

    脚踩白丧,头顶黑灰,正中是红云缭绕。

    这副样子,看的我浑身不自在,于是忍不住开了口。

    “重楼,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咱俩还客气什么,随便问?”

    “你说的随便啊?”

    “对,随便的随,随便的便,随便问。”

    “你父亲走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啊?”

    问完之后,石重楼直接傻眼了。

    显然没料到,是这么个问题。

    更没料到,我会问的这么直接。

    噗嗤……

    旁边的白月亮,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这下,石重楼更不知如何是好了,急的抓耳挠腮。

    “这个,这个怎么说呢,就是……”

    “我来说吧。”

    白月亮接话,对我说道:“不见,你看出来了正好,也省的我绕弯子了。”

    “其实此行来林语堂,并不是我有求于你,而是重楼转托我把你请来的。”

    “……”

    我没有说话,看看白月亮,再看看石重楼,之前的疑问总算是解开了。

    怪不得白月亮死活非要拉着我来这里?

    怪不得被门卫拦下时,她说早有人备下了酒菜?

    原来,一切他们早就有了安排。

    “不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而是……”

    此时的白月亮,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子,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心头一软,摆了摆手。

    “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而且既然来了,说明定数如此,还是说正事儿吧。”

    “还愣着干嘛,说正事。”

    白月亮抬脚,狠狠踢了一下。

    石重楼吃痛,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吸着冷气解释。

    “三年前我爸出差,有人在这里连着请他吃了三天饭,也不知道哪道菜把他的馋虫给勾住了,反正回家之后念念不忘、寝食难安。大概是半年前吧,他留下了一封信,我才知道他来这里打工了。”

    “打工?”

    如果不是白月亮点头,我只会觉得听错了。

    就石重楼这副派头和说话的口气,那绝对是出身亿万之家的,由此足以想见他父亲的身份和地位。

    可就是这样一位人物,放着事业和家庭不管不顾,来到了林语堂打工,这话任何人听来都不会信吧?

    苦笑两声,石重楼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当时看到那封信也傻了,抛家舍业去一家私厨打工,那不是笑话吗?可是我妈信,并且开车来过几次,只是非但没把我爸带回去,最后还接到了一纸休书。”

    “自那之后,我妈就彻底病倒了。前些日子她病情稳定了,我这才去找了月亮,而后来了这里。”

    嘶……

    听完之后,我吸了口凉气,石重楼的父亲,这是得了失心疯啊。

    林语堂当中,到底藏着什么东西,邪性到了这种地步?

    当初爷爷怎么就不管管呢?

    难道,这不是他给我留下的契机?

    而是他根本解决不了?

    越想,我觉得这种可能性越大。

    一来,石重楼的父亲死在了两天前,这点已经彰显在了他的日角之上。

    二来,爷爷恰好是两天前离开的,而且是趁我酒未醒偷偷走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家祖传的买卖,只有成人礼后才能正式接手。

    偏偏,白月亮早不来晚不来,在我成人礼这天登了门?

    并且还用尽浑身解数,把我诓到了林语堂。

    这一切,怎么看都像是个连环套。

    当然,始作俑者还是我爷爷,是他利用了白月亮。

    “二把刀,你还真是不客气,专挑亲的坑啊?”

    牢骚满腹的同时,我也把肠子悔青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用三眼乌鸦的铜雕,而是直接把西厢房的狗头铡给他送过去。

    与此同时,我又想起了一件事。

    合着刚才聊了半天,完全是在驴唇不对马嘴的胡扯。

    石重楼只当我知道了他父亲出走的事儿,完全没意识到,我说的是他父亲已经死了。

    更让我悬心的是,就连精通玄学的白月亮都没看出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藏在林语堂的东西,已经到了至凶至狠的地步。

    不管是谁,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